不可能啊……
……
布政坊,林府。
贾蔷归来时,天已半明,然而还未等他去东路院休息,就被王管家叫去了忠林堂。
贾蔷就明白,昨夜之事,林如海多半已经知道了。
进了内堂,果然,就见林如海披着一件轻衫,正在读书。
贾蔷忙上前见礼道:“先生怎仍未安歇?”
梅姨娘从里间听到动静出来,端了两碗参茶,一碗奉给林如海,一碗则给予贾蔷,不无嗔怪道:“老爷知道你出去后,等了你半宿了……”
林如海摆摆手,示意梅姨娘莫要多言,然后问贾蔷道:“薛家子如何了?”
贾蔷看了眼梅姨娘,心知林如海手下果然有一支探听消息的人手,倒也不奇怪,因此明言道:“本就是计,只受了些轻伤,看着唬人,其实还好。”
林如海呵呵笑道:“你可知,若按照我在扬州时的手段,此刻薛家子应该重伤不愈,成了死人了。”
贾蔷闻言悚然而惊,目光骇然的看向林如海。
林如海摆手道:“你想算计赵国公府,只凭一个受伤的薛家子,你以为能算计得到?除非薛家子果真死了,不然赵国公府难伤根本。”
贾蔷缓缓皱起眉头,道:“先生,姜林两次打伤薛蟠,这次更是重伤,难道还不能治其罪?这是为甚么?”
林如海眉尖一挑,道:“且不论薛蟠是被他自己的座马踩踏伤的,人家只一个问题,你就无法回答。”
贾蔷好奇:“甚么问题?”
林如海道:“金陵的冯渊是怎么死的?冯渊死后,薛家子治罪了么?”
贾蔷:“……”
顿了顿,他不无苦涩道:“冯渊,自己带人打上薛家,要抢夺香菱……”
林如海冷笑道:“死无对证,你以为赵国公那边会听你这些废话?”
贾蔷不服道:“既然如此,那姜林为何去投案自首?”
林如海摇头道:“你还不服气,只当自己能算计天下人,却不想想,当初元平功臣六大国公何等威名,赵国公府在六大国公中排名就算不垫底,也进不了前三。可现在其他几家在朝廷里,还有甚么影响?成国公、英国公两家干脆被太上皇废黜,连根拔起!唯有赵国公府,屹立几十年不倒,号称神京勋贵第一豪门。你以为凭的又是甚么?”
贾蔷面色难堪,仍不解其意。
林如海见之,觉得火候差不多了,不再打击这个一路来顺风顺水惯了的少年。
其实,赵国公府的目的,他也是思虑了半夜才想明白,亦觉得那位老狐狸,是真正的老谋深算……
叹息一声,林如海为贾蔷解惑道:“天子想要掌兵权,想从元平勋贵手中收权,这并不是甚么难料之事。旁的人家,多半恋栈大权,不舍松手,姜家却不同,早在景初朝,太上皇想收兵权时,赵国公就是第一个响应,干脆利落交出兵权的国公。后来又在迁都大议上,坚决支持太上皇,这才抵定了姜家数十年荣宠不衰的根基。而当年炙手可热权势熏天的英国公府、成国公府,死抱着军权不愿放,现在又在哪里?有这等过去在,你还想不明白么?”
贾蔷脸色愈发难看,道:“先生是说,姜家让姜林出来领罪,是故意为之,是为了,再次交出兵权?”
见林如海默然,贾蔷不理解道:“姜家若有此心,何必多此一举?直接投效当今天子,不是更好?”
林如海轻轻一叹,道:“这就是姜家那个老狐狸的高明之处,如今姜家的地位,和当年不同了。如今姜家领袖元平勋臣,是大燕军方第一家。再如当年那般,其在军中的威望必然扫地。当年姜家可以不要脸,是因为本没多少脸,现在怎能如此?再者,你莫要忘记,九华宫如今仍在。若没有一个合适的机宜,姜家想交权都不能。否则,便是自寻死路!你给的这个机会,真好啊!还鼓荡起那么多开国勋臣,明日再齐齐上本弹劾……对姜家来说,这等机会简直完美无缺。”
贾蔷一张脸,臊的几无地自容。
梅姨娘都看不过去了,美眸嗔向林如海,示意他差不多敲打敲打得了,欺负狠了,仔细某人不依……
林如海见之,干咳了声,话音一转,问道:“如今知道厉害了?”
贾蔷不无沮丧的点了点头,林如海脸上终于露出了抹笑意,道:“不过,虽然姜家得利最大,却也不妨,你我从其中,谋取一些好处。”
贾蔷闻言抬头看向林如海,终于揣摩出一些韵味来。
今日这一棒子,来的有些深意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