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贾母就爱听了,也不去想某个孽障灰孙,微微扬了扬下巴,看着有些羞涩的黛玉带着骄傲语气道:“没枉费我疼她这么些年,玉儿是个极好的,和她娘当年很是相像。她娘当年啊……”
提及贾敏,贾母眼睛渐渐湿润,喉咙里有些堵,但到底还是说出了后面一句:“比她还好呢。要是还活着,那该多好啊!”
……
贾母院后,南北夹道边的三间小抱厦内。
贾蔷先去了西厢……
屋内,凤姐儿正躺在床榻上,俏脸虽娇艳,可神情却并不好。
平儿坐在一旁,悄声细语的安慰着,看到贾蔷进来,与他轻轻摇了摇头。
但贾蔷,并未看懂其中深意……
他寻了张椅子,往前提了提,落座后,看着凤姐儿,没有再提任何前事,而是温声问道:“贾琏的事,二婶婶以为处置的不妥当么?”见凤姐儿不言语,他顿了顿又道:“你若是……”
不等他说完,凤姐儿也未抬眼帘,只轻声道:“毕竟夫妻一场,虽然如今视我如仇人,我也不愿见他,却还是希望他有个好下场。只求你,让他落个好结果罢。也算我,行下最后一点好。”
夫妻恩绝这个四个字,即便是贾蔷前世,对于女人来说,都沉重如山。
更何况是当下……
贾蔷理解凤姐儿的处境,他点了点头,道:“好,我明白了,会让他有个好结果的。”
说罢,又与平儿对视一眼后,站起身来,往外行了两步后,转过身来,正好迎上凤姐儿望着他背后的眼神,他这一措不及防的转身,让凤姐儿有些慌张的避开了他的目光……
贾蔷也未在意,他温声道:“二婶婶,只要我在一日,这荣府,这贾家的荣耀,便必有二婶婶的一份。贾琏改变不得,两位老爷太太改变不得,便是老太太,也同样无法改变甚么。往后,你好好的保养好身子,好好的生活就是。其他的,自有我在。”
说罢,再不停留,转身离去。
贾蔷走后,平儿小心翼翼的看着凤姐儿,凤姐儿面子上有些挂不住,转头压低声音骂道:“看你娘!”
平儿“噗嗤”一笑,道:“奶奶,心里可熨帖些了?”
凤姐儿哪里肯承认,啐道:“少胡扯你娘的臊了,哪和哪都不挨着。”
话虽如此,可她一双丹凤眼还是忍不住看向了窗外……
若是,能多一份依靠,总还是好的。
不过,她又在心里告诫自己:往后余生,仍是要活的堂堂正正,断不可,走上邪路……
……
出门后,站在游廊下,贾蔷捏了捏眉心。
事已至此,还能怎么办?
担着罢……
他顺着抄手游廊,往东走了十几步,便到了东厢。
两个小丫头子畏惧的看着他见礼,贾蔷也没难为她们,直接推门而入。
屋内,瘦了许多的贾琏,呆呆的半躺在炕上出神,听到门口动静,方回过神来,见竟是贾蔷进来,有些惊惧。
贾蔷缓步进内,从外间随手拎了把椅子,放在里间,撩起前摆落座,而后静静看着贾琏。
贾琏有些慌,强挤出一抹笑脸来,道:“蔷哥儿来了?吃茶不吃,我让人斟来?”
贾蔷摇了摇头,道:“不必忙……”
心里一叹,吃人嘴短,拿人手短。
若非有昨日之误会,今日也不必头疼此事。
他沉吟稍许后,在贾琏有些胆战心惊中说道:“贾琏,我从来都不认为你是一个坏人。虽然,你有些贪财好色,好别人老婆……咳,但是,至少你没强人所难,没有欺男霸女,也没做过甚么坏事。”
贾琏闻言,很是意外的看着贾蔷,不明白他到底打的甚么算盘。
就听贾蔷继续道:“老太太先前为你说情,说你是公候子弟,富贵惯了,若是去九边吃沙子,怕难承受。方才,二婶婶也说了,想尽最后一丝夫妻之恩,求我给你一个好结果……”也不理贾琏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贾蔷轻声道:“甘肃镇,太过荒凉,果真去了那里,漫天都是沙子戈壁,你的确会活不下去。所以,去黑辽罢。辽东镇虽也有些苦寒,但物产丰富,最重要的是,贾家有十几万亩的田庄在那边。有不少贾家子弟,被发配到那边务农。你去了后,还能有个照应。至少,比甘肃镇强,那里沐浴都难,一年也洗不上三回……你自己以为如何?”
贾琏以为不怎样,他赔出笑脸,道:“蔷哥儿,果真非要出京不可的话,能不能去南省?我保证……”
“……”
贾蔷无语的看着他,道:“你在东路院干的那点破事,当日闹的那么大,哪里能瞒得住人?南省是士林清流的大本营,你果真去了南省四处晃荡,我敢打赌,那些人不整死都不算完。再者,你以为这件事能瞒得过大老爷?等他养好了伤,查问起来,你以为大太太会帮你死瞒着?你若是去了九边戍边,他未必能将你怎样。可你若是去了南省,相信我,你会死的很惨。”
贾琏闻言,登时垂头丧气,死了心。
他旁的不怕,只怕将来贾赦得知了他这个儿子顽弄了老子的小老婆……
那他真的会死的很惨,不是一般的惨!
念及此,贾琏只能长叹一声,道:“还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罢了,罢了,我去辽东镇就是。”
贾蔷点了点头,道:“你先好生养好身子骨罢,等出了国丧,你差不多就能启程了。”
说罢,迟疑了下,他又问道:“你和二婶婶……果真要闹到这个地步?怎就成了生死仇人?”
贾琏闻言,面色微变,哼了声,道:“你素来向着她说话,这会儿再说这些,又有甚么意思?”
贾蔷皱眉道:“先前我的确向着她说话,可为何向着她说话,你自己心里没数么?你自己看看你自己做的那些破事,我能向着你?”
贾琏气恼道:“从前的事倒也罢了,可那日她跑去书房混闹一场,让我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我还能饶她?”又气的连连摇头道:“我对她的厌恨,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她进门前,我屋里就有几个房里人,性格贤淑温顺,对她也一直恭敬着。可她倒好,隔三差五的寻个由子,要么赶出门去,要么竟要拉下去配小子,结果生生将人逼死!
这毒妇,容不得我房里人,为了不让人说她好妒,就让平儿当通房,结果平儿白担一个名声,我竟是连手都碰不得。她将老太太、老爷、太太哄的好,但凡出点事挨打挨骂的都是我!我不过寻几个粉头当乐子,她倒摔破了醋坛子,往日里闹闹也则罢了,那日在书房,她撞破了不说替我遮挡遮挡,还闹得那样大,她这是存心要置我于死地,还有脸说甚么夫妻恩情?呸!这毒妇,我早晚休了她!”
贾蔷闻言,皱起眉头来,正想说两句,却忽然听到屋外窗户附近有惊呼声传进来:
“奶奶!”
“奶奶!”
贾蔷一听,竟是平儿的声音,他面色一变,心中道了句不好,赶紧三两步跑出去,就看到窗外凤姐儿面如金纸般,躺在地上。
平儿唬的甚么似的,哭着在那叫人。
贾蔷来不及说话,上前抄起凤姐儿的腿弯,抱着折返回西厢。
东厢屋内,贾琏打开窗户,看到这一幕后,面无表情,随手将窗户又关了起来。
凤姐儿生的虽美,可在他心里,也不过是一个毒妇罢。
果真出了甚么三长两短,早早去了,也未尝不是好事……
……
PS:原著里,尤二姐死后,贾琏差不多就是这种心态了。但更早以前,他就已经很不满了。
另外有个别书友拿现在的三观去套古人,三观正确其实是没问题的,可也要思量一下,如果那个时候的离婚像现在这样简单,凤姐儿会忍到现在还不离么?你不能一边苛勒着古人,一边又拿现代的标准往上去套,这纯粹是折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