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职真是惭愧,竟为野中蟊贼惊逐,自伤不说,还做坏了公事,扰及大王,更是罪大。”
史思贞脸色苍白,一脸的愧疚。
李潼摆手驱退其他闲人,然后才又问道:“贼徒身上可见什么端倪?”
史思贞闭目回想,片刻后才摇头道:“贼众伏在草野,待我率队经过,便冲行出来棍棒殴打驱逐,人人覆面,也无声言。行动堪称迅敏,体壮精悍,应是惯匪,有十七、不对,十九徒众,是了,一贼夺马时,腿胯僵硬,不习骢马性,但又有两三贼徒马技精熟。还有、还有,其中一贼颈间有剑形纹刺……”
“不是一路人?”
李潼闻言后便又问道。
史思贞闻言后摇头道:“奇在配合纯熟,不是临时拼凑……或许还有其他形状特征,不过当时情况混乱,卑职再定神回想,或还能……”
“还是先注意自己休养,不要过于劳神,这件事自有长安县衙处理。”
李潼先安慰了一下史思贞,不过眉头却皱起没有舒展。根据眼下所了解的内容,这件事基本能够确定跟自己没啥直接关系,可是又牵扯到史思贞,却也不能说全无关系。
虽然案件是属于长安县,可案犯毕竟是在史思贞押运途中被劫走,也是失职之罪。西京近来多事,即将走马上任的魏元忠将会怎么打开局面仍是未知,不排除他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杀鸡儆猴,拿此当作一个典型来做,从重判罚史思贞。
如果史思贞被革除眼下的官职,这对故衣社的布局与发展是很不利的,所以最好还是在魏元忠到来之前把事情补救回来。
略作沉吟后,李潼又让人将房融请来说道:“此次事发,在人意料之外,不知能否延后几日再作上报?如果能够补救回来,长安县也能少事扰。”
房融闻言后便点头道:“连累史县尉,本就怀疚。如果能够补救回来,自然是好,之后几日我会派人严查此事,无论能不能够回补,一定及时奏报大王。”
除了督促长安县之外,李潼也打算发动一下故衣社的耳目力量,再见受伤的史思贞神情萎靡,县衙居住和照料也不算好,索性便让家人备好牛车,将史思贞送往自己府上养伤。
且不说长安县与故义徒众的加紧搜查,位于长安郊外一处荒草杂生的陂塬上,正有二十几众席地而坐。
坐在中间的,是一个正值壮年、三十多岁的汉子,正是这一群人的首领。其人身穿骑袍,方脸英武且多有威严,没有什么匪态,左耳根后正有一道剑形的纹身。
人群中还有一个稍显肥胖的中年人,身穿綀布的囚服、披头散发,正连连对那名首领拱手道谢:“多谢郭大郎搭救,若非郭兄,今次我命危矣……”
首领闻言后只是冷哼一声,厉目瞥他一眼,颇有几分不屑交谈的意思。
旁侧则已经有人指着中年人怒声道:“你这蠢物,自己行事不够缜密,贪求货资将病奴卖人,自己入罪事小,怕你口风不紧牵连更多,若是连累到我家郎主坏了前程,小心你全家性命!”
中年人又连连颔首道歉,之后又一脸苦色道:“今次虽然脱刑,但罪迹不除,有家难归……”
首领闻言后脸色顿时一沉:“肯救你一命,已经是事外的恩惠,谁还顾你后事?既知乡土已经难匿,还不赶紧亡出远乡?你家人已经被接引到了始平县东,就此西去吧,敢再回顾,我手中剑便是为你而磨!”
说着,他又站起身来,并对中年人说道:“接引你家人时,见你儿子手脚健壮,可堪培养,以后留我身边在用,算是更关照你几分。”
中年人闻言后脸色顿时惨然,忙不迭跪在地上颤声道:“求大郎体恤我家门唯此嗣血……”
“住嘴罢,往后生涯你还不知安在何处,就算把你儿子带在身边,也是累他。追随了我,是有一个投靠之处,你如果谨记今次的教训,来年相见有期。如果仍是故态,也难活得长久。就这样,坡下引马自去,马资已经从你家财扣出。如果再纠缠不去,买马的钱可就成了掘坑的钱。”
中年人自知这首领说到做到,闻言后不敢再多说什么,伏地对首领再拜道:“那犬子就托付大郎,某若不死,必有厚报!”
待到中年人离开后,旁侧又有人上前道:“郎主,咱们是否回返?”
首领闻言后摇了摇头,转向腰际拍了拍:“还有官事未了,哪能折回。可惜了,若早一个月到来,还能赏见那位河东大王聚造的戏弄盛事。这一次入邸拜望,倒要仔细看一看,那位大王是否果然有世道盛传的风采绝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