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着也是个官二代,商领领居然还跟他拿乔,他从不觉得自己有问题,那肯定就是对方的问题,所以他认定是商领领爱慕虚荣、贪得无厌,不答应他就是想攀更高的枝。
他口气笃定:“很多人看见了,她从一辆老年款的豪车上下来。”肯定是被老头——
“那是我的车。”
赵荣舟愣住。
但他那么自信,他怎么可能会否认自己呢,只有把对方贬进泥里,才能稍微安慰他因为无法得偿所愿而大大受挫的自尊心。
“你女朋友之前还跟我暧昧来着。”他语气轻佻,有挑衅的意思。
景召看了一眼他胸前的工作牌,上面有名字和职位。
“赵先生,你的自我定位好像不太准,我女朋友的眼光没有那么差。”
没有针锋相对,景召只是陈述事实,语气平平,四两拨千斤。
赵荣舟脸都绿了。
这种人,景召都懒得浪费时间,直接上车,调转了方向,一踩油门,车擦过对方的裤腿开了出去。
景召很少这样开车。
赵荣舟的脸这下白了,被刚刚车擦过的那一下吓的。
左小云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也不知道听了多久,她拖着慢悠悠的步子从赵荣舟旁边过,并送给他两个字:“傻逼。”
傻逼受了很大的冲击,还怔在原地。
托了人间大喇叭左小云的福,不到半天,殡仪馆的员工就都知道商领领不是单身了,并且还知道了上次送她来上班的也是这位摄影师男朋友。
连清洁工都知道了,包括赵守月。
下午,殡仪馆送来了一具非正常死亡的特殊遗体。逝者的左臂严重损坏,家属希望能尽量修复到原样。
逝者二十八岁,是家里的独子,在去拍婚纱照的路上发生了严重车祸。修复遗体的过程中,逝者的家属几次哭晕过去。
“洛洛。”
是逝者的母亲在说话,她才五十出头,几天之内生出了大把大把的白发,正如那句话说的,白发人送黑发人。
她很憔悴,正拉着一位年轻的女孩:“阿姨求你了,给我们家小磊留个后,小磊是因为你才——”
话被人打断了:“怎么能这么说话,洛洛当时也在车上,这是意外。”
洛洛是逝者的未婚妻,出事那天也在车上,打断话的是洛洛的母亲。
洛洛怀孕已经有九周了,婚礼原本定在下个月。
“对不起,是阿姨口不择言。”失了儿子的母亲像没了主心骨,天塌下来了一般,“我知道现在说这个不合适,可是小磊已经没了,要是这个孩子再留不住……我跟你叔也没法活了。”
一直低头不语的洛洛终于开口了,她说:“对不起,阿姨。”
“你说什么?”
洛洛头上的绷带还没拆,脸上毫无血色,哭哑了的声音干巴巴的:“对不起。”
她的一句道歉,让原本要成为一家人的人突然变成了仇人。
于是,逝者的母亲把所有丧子的痛和满腔的怨愤都发泄到她身上,用手捶打、撕扯:“你还是人吗?要不是因为要给你拍婚纱照,小磊怎么会出事,他都还没下葬,你就要杀了他的孩子,你到底有没有良心!”
洛洛不吭声。
洛洛的母亲心疼女儿,挡在前面:“我女儿没良心,那你就有良心了?她才二十三岁,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孩子生下来之后,你是要让她守活寡,还是要让她带着孩子再嫁?”
两位母亲吵得很凶,哭得也很凶,彼此都说了很多伤人的话,彼此都在指责对方。是谁错了呢?好像丧子的母亲没有错,好像疼爱女儿的母亲也没有错,已逝的人更没有错,那活下来、且要好好活着的人有错吗?
商领领从遗体整容室出来,洛洛走上前,单薄消瘦身体摇摇欲坠,她问商领领:“我能进去看看他吗?”
商领领点头。
洛洛一个人进去了。她的未婚夫齐磊睡在了推尸床上,已经脱了相,很陌生。
她走过去,眼睛干涩,已经流不出眼泪来了:“我都说了不用拍婚纱照,你非不听。”
是齐磊说要赶在孩子显怀之前把婚纱照拍了,说不要等到以后,要在她年轻的二十三岁里,留下穿婚纱的照片。
“齐磊,我以后再也穿不了婚纱了。”
她会一辈子记得有个人带她去拍婚纱照,那个人没有回来,她会记一辈子。
“对不起……”
但她不会留下孩子。
------题外话------
*****
人间百态,各有各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