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傍晚,关东城,关东医院。
“我说从周,你们这是带回来了多少人!”钱医生看着顾从周他们推进的几平板车的伤者,着实吓了一跳。
“平吉镇受伤的人太多了,他们都不便行走,所以我们就管村民们借了几辆车。”顾从周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对正在负责调度伤员的钱医生说,“钱医生,这几名伤者需要手术,那几个要拍个片子看看有没有内出血,然后那个,”他指了指被单独放在一辆车上的疯汉子,“那人一定单独关一个病房,身上的绳索也别解开,他有攻击人的倾向。”
“好好好。”钱医生一边听着一边应着。
“对了,我老师呢?”
“院长在做手术,”钱医生说,“刚刚他还和我说,等你回来了赶快进手术室去帮他。”
“好,我这就去。”顾从周立刻向手术室的方向奔去。
当顾从周做好消毒工作,走进手术室的时候,他的老师裴嘉裕教授刚刚结束了上一场手术——裴教授是关东医院的副院长,也是关东医院最著名的医生之一。他早年留学西洋,在著名的剑桥大学拿到了医学博士的学位。回到国内后他原本是在北平就职,还是关大帅将他从北平请到了关东。裴教授很喜欢提携年轻一辈,顾从周就是裴教授学生中的佼佼者。
这次顾从周带回来的伤者大多都是伤筋动骨,裴教授以及其他几位主刀医生在手术室里忙碌了大半天,待将所有需要手术的人都救治完毕时,外面早已是星光满天。
“平吉镇现在的情况怎么样?”回到办公室,裴教授问顾从周道。
“很不好,”顾从周摇摇头,将自己在平吉镇见到的惨象给老师讲述了一番,“滑坡发生得太突然了,当时好多人还在睡觉,如果他们要是醒着,或许会有更多的人逃出来。而且当地人的房子也大多年久失修,如果那些房子再结实一些,可能也不会又这么多人丧命。”
裴教授听着,叹息地摇了摇头:“普通百姓,一日三餐都要辛苦,房子又哪里是说修就修得起的。天地不仁啊……”
听到这句话,顾从周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老师,我差点忘记了!我们在平吉镇还发现了一个有些奇怪的病人!他见人就咬,看着又不像癔症。我和小刘都觉得他的情况有点奇怪,就把他带回来了。”
“有这种事?”裴教授来了点精神,“病人在哪儿?”
顾从周一下子滞住——他回到医院的时候光顾着赶快进手术室帮忙,还真不记得把人安置到哪里了。
“我当时跟钱医生说,让他帮忙把那人单独安排一个地方,我这就去问问!”
顾从周说完,立刻跑出了办公室,他在医院楼上楼下地跑了一大圈,最后才找到已经累得睡过去的钱医生。
“哦,那个人啊,”钱医生揉揉睡眼,清醒了一下才继续说,“你不是跟我说不能把他和别的伤患放在一处么,医院里今天病人这么多,哪儿也找不到没人的地儿,后来我就把他塞到一楼的杂物间去了。”
顾从周知道那间杂物间,它在一楼的最里角,是放扫帚拖布的地方,平日除了负责打扫的工人外,几乎不会有外人去,也难为钱医生能想到那里。于是顾从周谢过钱医生,赶忙奔去杂物间。打开门一看,那个病人果然还在里面,他被放在墙角的地上,身上还捆着绳子。这人正以一个蜷缩的姿势面朝里地躺着,估计是醒来以后又睡着了。顾从周走过去,想看看这人现在的状态,然而当他走近他才发现不对劲,只见他的脸色青白,嘴唇乌紫,他的嘴上还绑着为防止他咬人而系上的布条,但在布条以及口角下方都有大量的白沫。顾从周吓了一跳,连忙用手去探他的呼吸和脉搏,然而摸到的只是冰冷且有些僵硬的皮肤……
这人,竟已经死了!
顾从周全没想到只是半天的功夫,这人竟就已不治身亡。一时竟有些懵住。过了片刻,他才想起来去告诉老师。裴教授听到消息也颇为意外,他随着顾从周来到杂物间,当看到死者的样子时,不禁皱起眉头来。
“都怪我,我要是早点想起来,他或许就不会死了。”顾从周自责地说。
“就算是有攻击性的病人,也不应该把他单独放在这里。更何况你们还捆住了人家的手脚和嘴,这人如果清醒了,或是有不舒服了,想要呼救都不能。”
裴教授语气虽然并不强硬,可是话中的批评已让顾从周羞愧难当。他们当时没有麻醉针,为了防止病人在路上咬人,只得将人的手脚和嘴巴一并捆起来。然而回来之后他确实忘记将人解开了,所以顾从周没有辩解,老实地承认错误:“对不起老师,我错了……”
裴教授看看自己的小徒弟,心中也明白他不是故意,于是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只是戴上手套,开始对这尸体进行查验。顾从周老实地站在一旁,其间裴教授不时会问他一些问题,他便一一作答。
“口唇紫绀,皮肤有点状出血,这人是死于窒息。”
“窒息?!”顾从周有些惊讶,“有人捂死了他?”
“不一定是外力作用,有些疾病和中毒也会引起这种现象。”裴教授说,“你之前不是说他表现很奇怪么,他有没有恐水、怕光的症状?”
顾从周一怔,继而立刻想起自己拿手电筒照那人眼睛时对方不安的表现,以及他看到洒出的水时的迟疑。顾从周将这些告诉给裴教授,而后问:“老师,您怀疑他是狂犬病?”
“躁郁、畏光、恐水、这些倒都是狂犬病的症状,但要是照你说的,这人又不完全像……”裴教授回答道,语气中也带着困惑。突然,他似乎发现了什么,“嗯?”
“怎么了?”顾从周问。
“你觉不觉得,这人的眼睛有点发蓝?”
听到老师这说法,顾从周心中一奇。他快步走过来,顺着老师手指的地方看去,果然发现死者眼球上浮现出淡淡的蓝色。那边,裴教授又翻看死者的眼睑,这下子情况更为明显,只见这人整个内眼睑都呈现一种奇怪的淡蓝色。
“这是怎么回事?”顾从周吃惊地张大了眼睛。
“你们遇到他的时候,他就是这样吗?”裴教授问道。
顾从周连忙摇头:“我们抓他的时候蒙上了他的头,所以没注意他的眼睛。后来……”顾从周回忆着当时的情况说,“后来我们带他回来的时候,为了防止他咬伤别人,给他口中绑了绳子,当时这人也没有这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