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关东日报社。
沈煜坐在桌边,正在奋笔疾书。昨天和顾从周聊过天后,沈煜突然福至心灵,觉得自己可以好好写一篇关于闹鬼案的文章。吉祥布坊的这桩案子闹得全程沸沸扬扬,而作为案件的亲历者,沈煜着实掌握了些外人所不知的秘辛。这些如果都写出来,绝对会是一篇好文章。于是今天到了报社后沈煜就开始伏案写作,一上午的功夫,他已经写到自己和于师傅是如何自己制作“闹鬼照”,借以证明贾承新的照片有假了。正写得起劲,突然就听到旁边一声惊呼:“沈煜!你!”
沈煜被吓得一个激灵,差点把笔扔了。他回头一看,发现胡学勤正双目圆睁地看着他,也不知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干嘛啊你,见鬼了啊?”沈煜继续奋笔疾书。
“你你你!”小胡记者指着沈煜,满脸都是不可置信的震惊,“你手里拿着的是……中华的钢笔?”
沈煜这才搞清楚胡学勤在震惊什么,他忍不住道:“我说你,至于大惊小怪成这个样子吗?”
“这可是中华牌的钢笔啊,十几个大洋一只呢!”小胡记者坐到了沈煜身边,一双眼睛恨不得要黏在那只钢笔上了,“我说沈煜,你最近是发财了吗?居然能买得起这么好的钢笔了?”
“发财?我破财了还差不多。”沈煜撇嘴,“这不是我的,是我朋友的。我的钢笔坏了,所以借他的来用用。”
说起钢笔,在年轻人中也算是个时髦物件了。早些年钢笔还只是达官显贵或是留洋回来的人才能用得上的稀罕物,不过随着这两年洋货的日益普及,钢笔也变得平常起来。时至今日,学校里读书的学生大多数书包中都有一只自己的钢笔。不过钢笔也是分贵贱的,大多数人用的都只是一两块大洋一只的普通牌子,而像“中华牌”这样十几个大洋一只的钢笔,仍是有钱人才能用得起的奢侈品,也难怪小胡记者会如此眼馋。
“你这朋友是谁啊?居然随手借人的就是中华牌的钢笔?”胡学勤追问,看那架势,似乎巴不得立刻攀关系结交。沈煜觉得好笑,刚想开口作答,突然听到门口那边传来呼喊声:“沈煜!”
“来了!”沈煜应道。他起身看向门口,竟意外地看到了李副官的身影,而后者还微笑着冲他招了招手。
“我待会儿再和你说。”沈煜忙对胡学勤说了一句,然后便赶忙起身,快步迎了过去,“李副官!您怎么来了?”
“哦,路过这里,就过来看看。”李副官一贯的和气神色,他看着沈煜,微笑道:“怎么样,沈记者忙不忙?”
“不忙不忙!”沈煜连忙摇头,“李副官您找我有事?”
“那要不咱们出去说罢。”李副官建议道。
“好好!”沈煜连连点头,他拉过刚刚叫他的那位同僚,吩咐他帮忙和主编打个招呼。那人见到来人穿的是关东军的军装,知道肯定是大有来头,连忙点头应承了。
于是两人出了报社,寻了街边的一家茶楼。入得包间,李副官这才开口:“吉祥布坊的案子,沈记者已经知道结果了吧?”
“知道了,巡捕房前天发过公告,说是贺景轩杀的人。”沈煜说。见到李副官微微颔首,沈煜忍不住开口问道:“李副官,贾承新真的是贺景轩杀的?”
“为何如此问?”
“哦,没什么,我就是记得那天贺景轩认罪的时候似乎没说起过他杀贾承新的事,所以有点好奇。”
“贺犯当时确实没有说过他杀害贾承新的事,我也是后来听巡捕房说起才知晓。想来应该是巡捕房审出来的结果吧。”
“如果是巡捕房问出来的,那大概就真的不能信了。”沈煜撇嘴。见李副官似有不解,他开口道:“李副官您别介意,我对巡捕房那些人是真没什么好印象,你不知道,他们这种人最是欺软怕硬了。前几天他们去我家,上来就说我是杀害贾记者的凶手,不由分说就要抓人!还有上个月也是,他们连查都没查就说是从周杀了他老师,要不是我当时看到了救下了他,他就直接被那帮人给屈打成招了!”
沈煜兀自说了一阵,这才发觉好像在李副官面前发了太多牢骚,他连忙停了口:“对不起李副官,让您一直听我发牢骚。”
“没什么,沈小兄弟快人快语,是个性情中人。”李副官倒是没有丝毫不快,嘴角甚至还带着笑意,“说起来沈兄弟,上次那个蓝血怪人,好像还是你最先发现的吧?”
“是啊,当时我是在平吉镇报道山洪的时候发现他的,我本来以为他是灾民,想要救他,谁知道他上去就咬了我一口。”
“哦?他咬了你?”
“可不是么,咬得可狠了,我手上都缝针了呢!”沈煜说着,把手上的疤痕展示给李副官看。
“说起那个怪人,我们到现在都没有查出他到底是什么人。我今天来也是想问问沈兄弟,你当初在遇到他的时候,有没有见过他和什么人在一起,或是其他属于此人的物件?”
“唉别提了,真没有。”沈煜摆摆手,“不瞒您说李副官,之前我还以为我捡到一个他掉的胶卷呢,结果后来找照相馆的师傅一看,那根本是卷新胶卷,害我空欢喜一场。”
“哦?”李副官似乎来了兴趣,笑问道,“这又是怎么个故事?”
“就是这样,前两天我搬家的时候,从周发现我有一盒胶卷盒子污了,我就说我在平吉镇的时候包掉到地上过,所有的东西都掉出去了。他说感觉那胶卷盒子像是开过似的,说别是和别人的胶卷弄混了。于是我们就找了个人帮忙看了下,结果发现里面的胶卷是全新的。”
“是你们报社的师傅帮忙看的?”
“不是,是从周找的人。”沈煜回答。见李副官似觉惊奇,他解释道,“李副官您也知道,当时那怪人的事儿,少帅不是让我们保密么。我俩都怕万一那胶卷真是那个人的,而里面拍到什么要紧的东西的话,被我们报社的人看到就不好了。从周说他有个相熟的照相馆师傅,人很可靠,就托他帮忙看了下。结果虚惊一场,那胶卷根本就是全新的。大概是我当时不小心把盒子挤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