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夏脸色倏地煞白,她当初布那个阵的时候就无意伤人,只想暂借活物的灵性给陈员外一些教训,然后再借算命先生的口告诉陈家这是上天示警,要他们从此改恶从善,不然便会受天道惩罚。陈员外风瘫是她预料之外的,但她尚且能告诉自己这是他罪有应得,可是陈少奶奶跟她腹中的孩子却是无辜的,她真如门房老头儿所说做了孽吗?那她如今业障缠身,可真叫自作孽不可活!
老头儿见她知道害怕了脸色稍缓,该说的话却没有省,“你自以为靠一个阵法就能让恶人有恶报,你却又不知道,比起陈员外来,他的正房夫人王氏手上不知沾了多少无辜女子的鲜血,取了多少未出生胎儿的性命,罪孽更是深重。但她有碧空寺秃驴开光过的佛珠护体,活物再有灵性也近不了她的身,花天酒地的丈夫风瘫在床口不能言,陈家里外都把控在她母子二人手中,她的儿子贪花好色比之陈员外更甚,有王氏撑腰,将来行事只会更加肆无忌惮,这母子二人倒是因祸得福了,你这是助纣为虐你可知道?”
“陈家大少奶奶并没有直接受活物伤害,却因活物的动静撞破了丈夫的丑事,陈家大少爷情急之下推了她一把才令她滑胎。这胎儿原是该平安降生的,如今却被你断了阳路,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你能说你自己有功无罪吗?”
“你料准了祸福,摆对了阵法,却算漏了人心。”
虞夏越听心越凉,老头儿的话却还在继续。
“我们玄门中人,第一条便是不得以玄术害人,为祸者便会遭道远堂捉拿惩戒。”老头儿瞥了她一眼,幸灾乐祸道,“道远堂那帮人可死性得很,可不会顾念你还是个小娃娃,到时候将你丢进五行杀阵,让你受五行鞭笞之苦,啧啧,太惨烈了。”
虞夏白着脸,抿了抿嘴道,“是我想当然了,如果那什么道远堂的人找来,我认罪便是了,我做了孽,自然该付出代价。”只是家人叫她放心不下,她一直想让他们过上好日子,却事与愿违。
天道自有他的法则,玄门中人将之加以运用,才衍生出奇门八卦相术风水等奇术,玄师将这些奇术用在天道认可的事上便罢,若违逆天道犯下滔天罪孽,天道自会将其抹杀,人们常说的“天打五雷轰”便是对为恶之人天降神罚的一种现象。
老头儿见她这模样露出了满意的神色,终于忍不住笑了,“行了,我逗你呢。道远堂的人才不会管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任何一件事都有两面性,不可能惠及所有人,有得益的,也有受损的。连天道自己都不能保证绝对的公正,更何况人。只要你做的事是为了善,顺应了天道法则,便不算为恶。我告诉你这些,是要让你知道,我们玄门中人行事必须谨慎,要凭善恶,而非凭好恶。我们修行是为了大道,而非为了自身。我们的心该比谁都硬,要有为了苍生流血的勇气。我们的心又该比谁都软,要有为了众生舍身的慈悲。”
“孩子,你既然入了玄门,就要明白自己的责任,我看你虽然行事稍缺章法,但心性却是极好的,以后不论贫贱富贵,你都要记住你的初心,明白吗?”
老头儿这番话对虞夏来说简直就是醍醐灌顶,她先前模糊的、隐秘的想法,此时瞬间清晰了起来。自她知道自己身怀异术,始终管中窥豹般不见全貌,不知道自己究竟如何做才对得起这神秘传承,也不知道如何把握尺度将事做到尽善尽美。而如今老头儿的这番话,明明白白地告诉了她玄师们的责任和底线。被浓雾遮掩的前路豁然开朗,此刻她仿佛感觉身上一轻,长久以来压在她身上的桎梏瞬间被解开,体内的元气似乎行走更顺畅了起来。
竟然未经修练而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