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远山,你本是峅州人士,家中原有一妻一子。十五年前,你妻子去世,又过两年,你儿子也莫名夭折。从此以后,你便离开了峅州,不知所踪。没想到你改名换姓,来了这里。”
冯坤家庭方面的经历虞夏早已知晓了个大概,这会儿听到陈傕如此说,便默默点了点头。
看来陈傕早就对冯坤的底细有过一番了解,他方才所说的话不是单单从面相就能看如此详细的。
“你为了提升修为,杀妻证道,尝到了甜头之后,便又杀了你儿子,此等做法,早已堕入邪道。”
陈傕面无表情地看着冯坤,仿佛在看一个死人,口中说着毫无感情波动的话语。
在场众人都震惊地抬起头,齐刷刷看向陈傕。
而陈傕此刻却抿上嘴沉默了下来,没有再开口的打算。
“我妻子明明是病死的,我儿子是失足落水溺死的,怎么可能是我杀的!”
冯坤不停摇头,尖声嘶吼,状若癫狂。
“一派胡言!一派胡言!”
“你说的都是假的!都是假的!我不信!”
比起冯坤的歇斯底里,陈傕就显得十分冷静,或者说是冷漠。听冯坤辩驳,他才继续淡淡开口。
“你妻子含冤而死,她死后魂魄并未消散,而是亲眼看到了你又是如何对自己儿子下了毒手。后来她的魂魄恰巧被我们道远堂一位玄师遇到,向我们诉说了冤屈。”
冯坤口中忽又喷出了一口鲜血,脸上隐隐又开始有黑气缠绕。
虞夏眼皮一跳,立刻取出一张先前为中邪民夫准备的安魂符给他贴上,又对着他施了个驱邪咒。
缠绕的黑气渐渐停滞下来,然后慢慢消散,冯坤无神的双眼复又恢复了清明。
“你妻子与孩子的尸身我们早已验过,确实是死在你笔下。”
陈傕看了眼断落在一旁的玉笔,那是冯坤惯用的武器。
冯坤还是在不停摇头,眉头紧皱,口中喃喃自语,“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如果这一切都是我做下的,为何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冯坤的神色不似作伪,在场的人也有些不解,直到陈傕开口。
“那是因为你强行篡改了你自己的记忆。”
“你困于二品许久,便杀了你的妻子以突破瓶颈,晋升三品。紧接着,你发现你的修为又无寸进,于是故技重施,杀了你儿子。然而这次却没那么好运,杀了你儿子之后你的修为依然停滞不前,便产生了悔意。”
“你不愿意接受牺牲妻儿堕为邪修却依然止步三品境界的事实,道心受损,眼看就要走火入魔,于是你对自己施展了摄魂术,篡改了你自己的记忆。”
陈傕语调平平,仿佛在说什么微不足道的小事,而话中所透露出来的真相,却叫在场众人闻之色变。
这般狠辣无情、骇人听闻之事,果真是这个文士风度、高人风范的冯先生做出来的?
冯坤不住摇头,哪怕有安魂符护着神智,却依然止不住的神色癫狂,几近崩溃。
陈傕对冯坤的反应无动于衷,只取出一面铜镜,轻念口诀,镜子华光一闪,镜面仿佛有阵水波一荡,紧接着镜中凭空出现了两道人影。
儒雅的男子与一位抱着孩子的妇人亲昵地站在一处,妇人低头哄着孩子,男子弯腰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妇人嘴角弯起一抹温柔的笑,脸颊微红。男子垂在另一边的手,却悄悄抬起,手中握着一支笔。
这面镜子叫作留影镜,是承载一个人灵魂中真实记忆的法器。
想来这便是冯坤妻子的记忆了,她将自己灵魂中这段记忆片段提取了出来,存入了留影镜中,成为了最有力的证据。
陈傕说的是真的。
冯坤又哭又笑,似喜似悲。
在场众人也面露不忍之色,看向冯坤的目光十分复杂。
这么一个风度翩翩的得道高人,竟然是如此丧心病狂之人!竟能对自己妻儿下如此狠手!
虞夏心情也有些复杂,玄门中人,追求更高的修为理所应当,只是这该是建立在对天道感悟之上的。
通过歪门邪道即便修为提高,也是暂时的,与天道背道而驰,终难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