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折烟自己感觉气血上涌,尤其那血淋淋的狐狸,不断的散发着血腥气味,夹杂着屋内的熏香,她“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原本在那里缝着婴儿肚兜的瑜儿见状,忙急跑了过来:“世子妃,你为何要拿这样不干净的东西过来,我家小姐有着身孕,如何经得起这样的惊吓。”
瑜儿满脸的指责,赶紧倒了杯茶让虞折烟漱口。
虞折烟也知道瑜儿一时情急,竟全不顾尊卑有别,毕竟人家是高高在上的世子妃,便是做错了事情也轮不到她一个丫鬟来指责。
令人没想到的是这林萼华竟然全然不在乎。
而就在这时,只听一阵脚步声,却是封凰过来了。只见他白袍玉带,云锦风氅翻卷,发冠上隐约间还有丝丝的雪,想必是才回府便赶来了这里。
他见地上的污秽,又瞧着银妞手里那血淋淋的狐狸,顿时明白了事情的缘由,怒道:“谁让你们拿进来的,还不快拿走。”
“妾身不过是觉得好看,所以才给姐姐的做衣裳的。”林萼华的声音里满是委屈,旁人听着她不过是好心办了坏事罢了。
“不怨世子妃的,是我的身子不争气。”虞折烟气若游丝,扯了扯封凰的衣袖。
封凰才抬眸,森冷的目光直奔着林萼华而去,“算了,这些狐狸都拿回去罢,你不是说要做帽子吗?自己留着,莫要再给旁人了。”
林萼华听到了他声音中的不悦,众人不注意的时候,她的脸上露出奸计得逞的笑容,然后领着银妞离开了。
当她走到花园里,却见王妃正在那里吩咐着丫头们摘着新鲜的梅花蕊,想必是要拿去给王爷泡茶的。
“给娘请安。”林萼华规规矩矩的行了礼,隐约间已经有了大家小姐的风范,再也不是那个野丫头了。
王妃听到声音,转过身来,笑道:“原来是你,听说封凰早上带着你去城外打猎了,你捉到什么新奇的东西了不成?”
“捉到了几只兔子,王妃若是喜欢,萼华这就让人送到你屋子里去。”她满脸的笑意,“活蹦乱跳的,可比我们边关的胖多了。”
王妃不由得一笑,天地间好像一切都失了光华一般。
“你这是怎么了?”南安王妃发觉她的眼圈有些红,忙不迭的问了起来。
然而林萼华听了这话,原本含在眼眶里的泪珠扑簌簌的滚落。她的丫鬟银妞忙不迭的将刚才的事情告诉王妃。
王妃听了果然大怒,“封凰也太宠她了罢,如今养的她比祖宗还大,如今有了身孕,连责罚她都不能够了。”
“那不如罚侧妃抄几遍《女德》,否则她根本不将世子妃放在眼里,连她身边的那个丫头都敢对世子妃指手画脚。”银妞毫无畏惧的说出这番话,好像不过是为自己家的小姐抱着不平。
“住嘴。”林萼华一声怒斥,“你胡说什么。”
“她说的倒没有错,确实得让她学些教训。”南安王妃的声音里带着怒意,对身边的丫头说,“去拿本《女德》给她,让她慢慢的抄。”
虞折烟将早上用的膳全都吐了出来,封凰有将大夫找来,替她诊治了一番。
然后那安胎的药被瑜儿端了上来,一碗黑乎乎的药汁,她闻着便觉的一阵恶心。
封凰切亲手从瑜儿手里接了过来,声音里却带着难掩的温柔,“过来喝药。”
虞折烟看着他亲手侍奉自己汤药,只慢慢的喝了起来,原本如黄连一般苦涩的药,在她的嘴里,竟有几分的甘甜。
待她喝完,封凰接过瑜儿手里的白绢,替她擦拭着唇角。
倒是那捡来的猫儿一直围着两个人转着,不断的发出叫声。
“这是哪里来的?”封凰好看的眉宇紧皱,吩咐瑜儿,“还不快将这东西丢出去。”
她挺喜欢这个小玩意的,看起来十分的乖巧听话,只让瑜儿先抱了出去。
虞折烟见他如此郑重的模样,不由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这一笑,封凰道有些愣住了。
“我想着刚见到世子的时候,您还是高高在上的样子,神仙似的人物,谁知今日竟落到我手里。”虞折烟笑着,原本惨白的脸上有了一丝的红晕。
封凰也淡淡的笑了起来,“我还记得你在南安王府里第一次见你的模样,哪里像是死里逃生的,分明是像刚杀了人的。”
虞折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眼睛却不经意间落到了妆台上的铜镜中。
难怪她觉得有些别扭,原来早晨竟忘了画眉了,而且她的气色不好,需要涂抹些胭脂才是。
她不知何时竟这般的在意起自己的容貌来,想是在封凰这样绝色的人物面前,她只想尽可能的瞧起来与他般配。
“瑜儿,将螺子黛给我拿来。”虞折烟一边吩咐着瑜儿,眼睛还往周围转着。
然而她瞧了许久都未见瑜儿的身影,而且连回音都没有,想必是已经似是见他二人鹣鲽情深,识趣的自己退了下去。
封凰眼底盛满了深情如许,“我给你画罢。”
虞折烟满脸不信的瞧着他,“世子殿下也会这些,想必以前亦不知给多少女子练过手。”
他尴尬的轻咳了一声,“你这丫头只会胡言乱语,若是咱们的孩子学去,可如何是好。”
虞折烟刚想说什么,却听见外面传来不和谐的声音,打破了这满室的温馨。
待封凰叫那婢女进来,却见她手里捧着一本《女德》,却也是满脸的无奈,毕竟这样费力不讨好的事情,她也不愿意做。
“奴婢是来传话的,王妃说让虞侧妃抄十遍《女德》,明日王妃会命人来取。”那婢女战战兢兢的说完,生怕封凰和虞折烟会拿她撒气。
谁知虞折烟却并未恼怒,只让她将书放下,便让她离开了。
那婢女走后,虞折烟叹了口气,“世子殿下快走罢,免得妾身抄不完了。”
封凰见她说的如此若无其事,心头窒得无法呼吸,“你这样病着怎么再劳顿,我这就跟母亲去说。”
她莞尔,一下子扯住了他的衣带,“难道世子殿下想要王妃更厌恶我不成?”
封凰虽无奈,却抵不住她的再三驱赶,好像他真的能耽误她的事情一般。
他只想着要去赴约,便叫人备了马,直接出府去了。
直到屋内掌灯,虞折烟还未抄完一半。
虞折烟晚膳只用了些燕窝粥,便接着提笔坐在桌案前抄写着,她笔锋凌厉,笔墨间有几分风骨,全然不像出自女人之手。
她的屋子里只有瑜儿这一个丫头,她去给虞折烟拿厨房里那糕点去了,屋内只剩下她一个人。
恍惚间她竟觉的自己手上的力道竟渐渐的满了下去,眼睛也渐渐的模糊了起来。
恍惚间她不由自主的趴在了桌案上,困意渐渐的席卷而来。
她隐隐约约听见那猫儿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可是她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然而一种不好的预感在心底蔓延。
她猛地睁开眼睛,却看见那猫儿猛地撞向了桌案上的那盏油汪汪的蜡灯,滚烫的热油猛地冲着她侧着的半张脸过来。
此时她已来不及躲闪,一股刻骨铭心的疼痛随即蔓延开来,从眼睛蔓延到四肢百骸。
“啊——”虞折烟从不知晓,自己的声音竟有如此凄厉的一面。
瑜儿正端着糕点回来,一听见虞折烟的喊声,吓得忙扔下手里的盘子,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小姐,你怎么了?”她一进屋子,便瞧见虞折烟跌坐在地上,两只手死死的捂着眼睛,然后因为痛苦不断的发出一阵阵叫声。
桌案上的灯已经灭了,她忙从外面拿了一盏过来,“小姐——”
她凑近一看,顿时也吓得瘫软在了地上,只见虞折烟脸上都是蜡油,尤其是左眼和右眼出烫的鲜红一片,她的双眼已经睁不开了,想必那双玛瑙似的眼珠也受了伤。
“水,水——”虞折烟强忍着疼痛,不断的重复着这一句话。
瑜儿从地上爬起来,赶忙端了一盆凉水过来,替虞折烟擦拭着触目惊心的伤口,然而虞折烟的眼睛却睁不开了。
她吓得六神无主,只得将封凰找来。封凰正在府外办事,听了下人的禀告,连小厮都没有带,骑马便回了府。
他赶回来的时候,屋子里已经坐满了人,人人皆面色沉重。尤其是林萼华,如丧考妣一般,耷拉着脑袋坐在王妃的旁边。
“折烟怎么样了?”他不敢冲到屏风后面去看,想来他竟也有这般懦弱无用的时候。
最先开口的却是大夫,“虞侧妃脸上被烫的不算厉害,将来涂抹些药草便能痊愈,只是眼睛——”
封凰的脸色大变,“她的眼睛如何了——”
“虞侧妃的眼睛里泼了太多的蜡油。”那大夫感受到了封凰身上的阴鸷,“十五日之内必须要将她眼里的东西除去,否则侧妃下半生都在只能在黑暗中度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