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折烟歇斯底里的吐完之后,扯起身边的稻草便擦拭着身上的鲜血,刚才血淋淋的一幕成了她挥之不去的梦魇。
“没事了。”封凰的双目赤红,踏前一步,欲要将她扶起来,却被她一下子躲了过去。
他的手直直的僵在原地,过了良久才慢慢的收回。
“你何必这样假惺惺的,我现在沦落至此还不是拜你所赐。”虞折烟捡起地上的衣衫,即便上面已经鲜血淋淋,她还是慢慢的穿好。
账内顿时陷入了死寂,而不过片刻,闻声而来的士兵看着你那血淋淋的情形都变了脸色,而那闻讯而来的,叫孙藐横的太子少傅更是气的胡子颤抖,“这些士兵个个都是权贵之子,哪里轮得到你这样的胡乱杀人,待我禀明了太后娘娘,看她如何处置你。”
封凰却毫不畏惧,指着那血淋淋的尸体,沉声对入帐的士兵道:“以后说若敢对虞夫人有半分的逾越,这便就是下场。”
孙藐横见他不理会自己的话,顿时气得摸了摸胡子,“这女人不过是获罪之人,你却如此袒护与她,看来当真是将太后娘娘的懿旨忘的干净。”
“忘了懿旨的是孙大人吧。”火光照在他的脸上,光影浮动,明暗不定,“太后娘娘说只要顾将军死了才将虞夫人处死,如今顾将军生死不明,难道孙大人竟不想顾将军活着不成?”
孙藐横望着满脸淡然的封凰,额头的青筋凸跳,僵立半晌,“王爷这是哪里的话,原是我说错了话,顾将军乃乃是国之栋梁,谁不希望他凯旋回朝。”
他的话说的虚伪,昔日在朝堂上顾玠是如何的嚣张跋扈,藐视群臣,那些老臣们自然是都嫉恨在心里。而顾玠打了胜仗他们也是半忧半喜,他立下的大功,来日朝堂上还不任由他作威作福了。
虞折烟咬唇,却是肃然一笑,“今日你们这些人是如何欺辱本夫人的,我都忘了。倘若谁敢再如此,你们最好保佑冬琅真的死了,否则本夫人保证,你们会为此付出代价的。”
话音掷地,四下静穆,她的声音铿锵有力,将那些铁骨铮铮的士兵都唬住了。
孙藐横顿时赔笑道,“夫人果然大度,不与他们计较,可真是令人佩服。”
说完他离开了,那尸体也很快被士兵们拉了出来,地上拖了一条长长的血印子,看起来十分的血腥。
“去备下洗澡水。”封凰扫了一眼狼狈不堪的虞折烟,对身边的侍卫吩咐道:“然后从军中找一套干净的衣衫来。”
虞折烟刚才受了这样大屈辱,哪里还敢洗澡,只冷声道:“洗澡水就不必备了,只拿衣衫来便成。”
那侍卫不知听谁的话,忙看向封凰,似乎在等待着他的指使。
“去备。”封凰惜字如金,只淡淡的说了这两个字。
那侍卫领命走了,帐篷内的士兵也慢慢的退去,静悄悄的帐子内只剩下她们两个人。
“你这又是何必?”虞折烟捡起那酒壶,又再次为自己斟了杯酒,“太后想处死我不必急于一时,让你带我一起走,只怕是为了试探咱们罢。”
他张口想要说什么,却还是忍住了。
“没想到你这样精于算计的人,还是没得到她的坦诚相待,甚至她不曾信任你半分。”虞折烟冷笑,“看来你更得费尽心思的讨好她才是。”
封凰平静的眼底终于有了一丝的波动,如今那些人明里暗里的都骂他沦为太后的面首,丢尽了皇家的颜面,然而在他的心里谁这样的说他都不在乎,除了她。
很快侍卫便抬着一个木桶过来,那木桶不大,勉强能盛下虞折烟,想必军中物资匮乏,临时找来了装时蔬的木桶。
封凰的神智似乎从她伤人的话语中抽了出来,然后道:“我去外面守着,你慢慢的洗。”
待他出去以后,虞折烟眼眶酸涩发热,胸口似堵住巨大的石头,泪水扑簌簌的落了下来。
待她洗完之后,便将干净的衣衫给穿上,那棉袍极为宽大,几乎黑拖着地在走的,虞折烟只得将束发的绸带解下,紧紧的缚在腰上,才勉强好了一些。
这几日赶往漠河几乎是一场磨难,虞折烟在疾驰的马车上,摇晃的几乎昏过去。然而越走越冷,连那些士兵都冻得哆嗦,更何况是呀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
直到到了漠河的知府衙门,虞折烟瘦了整整一圈,尖尖的下巴,看起来楚楚可怜。
待虞折烟和封凰被带到那摆放着几个棺椁的屋子,虞折烟仿佛走进了一条漆黑的羊肠小道,摆在她面前的,或许是万丈深渊,或许是柳暗花明,峰回路转。
她几乎呆呆的站在那里,不敢过去瞧,若真的有冬琅躺在其中,那她不必等封凰处置她了,她定会自裁。
心中百念,往日的种种尽皆浮现在眼前。
封凰见她止步不前,便扭头瞧了一眼她,然后领着身边的两个侍卫往棺材那里走去,那侍卫将几个厚重的棺材板子拉开,似乎受不住那恶心的模样,只在一旁青着脸吐了起来。
这也难怪,在漠河的水里泡了几日才被捞了上来,想必早已是面目全非,令人作呕了,否则怎么会连模样也瞧不出来。
封凰将柱子上的灯笼摘了下来,然后走到棺材旁边细细的查看着。
虞折烟就在那里遥遥的望着,似乎在等待着他的话,双脚似乎被灌了铅,竟连一步也迈不动了。
封凰扭过头来,瞧了一眼虞折烟,目光扫了一眼那两个狂吐不止的侍卫,“本王辨认不出,还不快将他们都翻过来,看看背上有没有月牙形状的胎记。”
忍了许久,虞折烟还是慢慢的走了过来,“都让开。”
封凰一下子挡在她的面前,不想让她去看那面容狰狞,死状凄惨的尸体,他声音里带着柔软,“你一个女人见不得这些的,让他们瞧便是了。”
她抬头死死的盯着她,“我与他是同床共枕的夫妻,自然比旁人更能分辨出,我既有这样的理由,南璟王殿下还要拦着我吗?”
他的眼神变了变,似乎有千万句话凝在心头,却还是一言不发的让开了。
虞折烟走过去,将第一个尸体翻过来查看,根本没有那胎记,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虞折烟看着越来越少的棺材,好似看到了一丝微光。
然而走到第四个棺材旁将泡的发白的尸体翻开的时候,顿时脸色大变,像是身后有一双手,毫无怜悯的将她推入了万丈深渊。
“冬琅。”她失声的呼喊出来,泪水如决堤的湖水,一下子奔涌出来,“你答应陪我过生辰的,你怎么能失言,你就是个畜生,这样的欺骗我。”
封凰走过来一瞧,顿时也变了脸色,只见那被水泡的发胀的尸体上果然有一块乌黑的胎记,但已经瞧不出形状来了。
虞折烟早已是心如死灰,只想着要随着她的冬琅去了,趁着封凰查看尸体的时候没有防备,一下子拽住他腰间的剑柄,将他的宝剑刷的一下拽了出来。
他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但见虞折烟竟刀子架在自己的脖子上,一副视死如归,生无可恋的模样。
封凰见她如此,顿时心如刀绞,生怕她真的自尽。
“折烟。”封凰一下子喊出她的名字,声音里满是慌张,“不要做傻事。”
虞折烟切并不理会他,只是转头看着棺材里的人,泪眼婆娑的说,“冬琅,我一会去了,你要好好的向我赔罪。”
见她慢慢的闭上眼睛,似乎要自裁,封凰顿时急道:“他不是顾玠。”
原本准备好赴死的女人慢慢的睁开眼睛,然后道:“你何必说谎话骗我,你现在不让我死也是无用,你主子的懿旨还在那里摆着呢。”
“你看这个人的手心,有很多的长年累月留下的伤口。”封凰的声音凝重,倒不像是说谎的样子,“这人生前是个樵夫,只怕是匈奴杀过来的时候掉在河里淹死的。”
虞折烟顿时愣住,这才抬眼气看,果然与封凰说的一般,想来是自己一时情急,认错了人。
她如同劫后余生,满脸欣喜的说,“他没有死,这里没有他。”
见她刚才还悲痛欲绝,一下子有高兴起来,那两个侍卫不由得错愕起来,这女人的脸果然如同翻书一般,说变就变了。
虞折烟脖颈上的剑慢慢的放了下来,透过剑鞘,虞折烟身上那种刺骨的寒意渐渐的散去了。
他似乎生怕她再次那剑伤害她自己,忙伸手将她手里的箭给夺了下来,她也没有半分的反抗,任由他拿走了。
此时的封凰脸上不辨喜忧,一双眼睛更是淡漠的没有一丝的表情。
虞折烟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的笑意,“我要去找冬琅,咱们就此别过了。”
他一震,直直的看着她的双眼,“外面太危险了,不知何处藏着趁机作乱的匈奴人,还有那些趁火打劫的土匪,各方的势力紧紧纠缠在一起,你一个女人如何能保护好自己。”
她望着他,眼中已渐渐的发热,“你知道我的脾性的,我想走任何人都拦不住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