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采这辣椒苗作甚?”
顾南桑微怔,循声抬头。
只见一位身穿灰袍的男子站在高处的小径上,长发以灰色布带束起,五官清俊,目光淡淡。他的左肩挂着一只小小的竹筐,右手是一柄小锄头,筐子里空空如也,不像是来找野菜的。
顾南桑正疑惑着,就听见顾东青喜道:“钟大夫,您也在此处。”
他双手合拢,甚至作了一个揖。
“南桑,快来谢过钟大夫,上次你病重,便是钟大夫送我们的药。”
顾南桑这才回神,循着记忆里的样子,朝那人福了福身。
“多谢钟大夫。”
原本以为,古代行医之人都是老者,不想还有这样年轻的,这个钟大夫,看起来也就二十岁左右吧。
“我不行医,不必称我为大夫。”他却摇头,淡淡道:“你还没回答我,采这辣椒作甚。”
顾南桑心头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但还是道:“古书曾言,可以辣椒入菜,味甚鲜美。今日我与大哥上山,便是来采集移栽的。钟先生一直追问,是否与这辣椒苗有关系?我们以为在这荒山上,辣椒苗是野生的,若这是先生栽种的,我们如数归还。”
她一瞬间就想到了这些,毕竟这里的百姓都不食用辣椒,听许氏说,辣椒与花椒都是入药的,钟声晚这副行头,又是懂得医术之人,显然是上山采药的。何况方才的辣椒苗虽然长势随意,但都较为集中,若说是他种的,也不算勉强。
顾东青却没有想到这一层,听闻小妹这样说,心下便是一跳,当下要给钟声晚赔礼道歉。
却见钟声晚面色微微缓和,目光也平和不少,他道:“谈不上是我栽种的,只是初春的时候随意撒了点种子,你若要这些,便拿去吧,留下几株给我入药即可。”
他说完,便不再多留,转身就要离去。
“钟先生!”顾南桑却追了上去,她穿着一袭陈旧的豆绿色短打衣衫,容光却神采飞扬,目光如同清溪一般湛湛发亮,在钟声晚面前站定,俏生生道:“多谢钟先生赠予。”
钟声晚淡淡嗯了一声,眼见着她挡在自己身前,不由道:“还有何事?”
“先生既然有辣椒的种子,不知是否知晓这附近是否有花椒树呢?”顾南桑一点也没有避嫌的自觉,反而自来熟,笑眯眯道:“花椒与辣椒一同入菜,方才能调制出鲜美的味道。今日我与哥哥在山上寻觅良久也无果,想必是上天注定让我们在此遇见先生,好让我们知晓花椒树在何处的。”
顾东青倒是有些惊住,不料为何小妹会这样胆大,有些担忧地看着她,怕她得罪了大夫。
但意外的,钟声晚没有视而不见,也没有觉得顾南桑无礼,略顿了顿,便道:“我就住在这附近,我的屋后便有两棵花椒树,只是如今还不是成熟的季节。”
顾南桑大喜过望,忙道:“多谢钟先生,这已经很好了!只要先生容我在成熟之际采摘一二,便已妙极。”
“嗯。”钟声晚错身而过。
顾南桑倒也不觉得尴尬,反而笑眯眯的,喜上眉梢,和顾东青采摘了一堆马兰头之后,便从原路回家。
走到路上,顾东青不由有些劝说之意,他叹气道:“南桑,你如今不似从前那般沉闷的性子也好,但今日还是有些大胆了。身怀医术之人,多少有些傲气,我们采了人家的辣椒苗已是不妥,怎还好去要花椒?”
“大哥,我看这钟先生也不是坏人呀。”顾南桑笑道:“你看,他愿意给我配药,也愿意免费相送,可见是个面冷心热的。如今我们家徒四壁,想要起家,有时便要厚一下脸皮。日后若我们有进项,再奉上一二报酬给钟先生,也是可行的。你觉得呢?”
顾东青好笑:“你从何处学来这般油嘴滑舌的。”
两人回到家中,正好遇见许氏和顾北槐在院子里忙活着,近处的筐子里放着满满一筐的白萝卜。
顾南桑眼睛一亮,小跑过去帮忙,问许氏:“娘,这些萝卜是哪来的?”
“去年下了雪,萝卜收成好,我就一直收在地窖里。”许氏擦了擦额角的汗,笑道:“还是今日北槐说想吃萝卜干,我这才想起来。”
待到把萝卜抬进厨房,顾南桑便把马兰头倒出来,拿着小锄头和背篓,脚步飞快地往后院跑。
顾北槐扁扁嘴,也跟了上去。
后院的土还算肥沃,顾南桑掘出一个个小坑,小心翼翼地将辣椒苗放进去。
移栽辣椒苗最好是傍晚或是阴天,但现在日头还未完全出来,这一小块空地也还在阴影里,勉强也算达到条件了。若是把这辣椒苗放上一天,只怕就全部枯萎了。
顾南桑在后山挖掘的时候,是连着土一起把辣椒苗挖起来的,这个时候的辣椒已经开始结果了,只是还很小,所以非常脆弱。
“姐,这是啥?”顾北槐蹲在她身边,冷不丁开口,还想伸手去摘小辣椒。
顾南桑一把拍开他的手,道:“别碰,这是辣椒,揉在眼睛里很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