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双,曾让她深深着迷,让她不顾少女的矜持与羞涩,奋不顾身的眼睛……
可惜以后,她再也看不到了。
宋子循只觉得有一把钝钝的刀,在他胸口一下下割着,不会立时要了他的性命,却让他痛得恨不能马上死去。
“对,为了莞儿,为了我。”他哽咽地攥紧她的手,“我们的莞儿还那么小……她不能没有母亲,我也……不能没有你。你不许丢下我们……听到了么?我不允许!”
杜容芷静静看着他,视线却渐渐变得模糊……一阵巨大的眩晕再次铺天盖地地袭来,她精疲力尽地倒在宋子循怀里,“子循……好好照顾莞儿……别让……别让人欺负她……”
耳边似乎响起无数道声音,她努力想要分辩,却什么都听不清。
她只觉得自己越来越困乏,整个人无力地蜷缩在那个熟悉的怀抱里,颤抖着喃喃,“子循……把窗子……关上……我好冷……好想睡……”
宋子循双目赤红地看向紧闭的窗户,大声吼道,“去拿被子来!去把家里的被子通通都拿来!”
他紧紧搂住她,“容芷,你醒一醒,你跟我说说话……不要睡!你听到没有,不要睡!”
怀里的人却再也没了回应。
………………
杜容芷再也没有醒过来。
家里接连请了几个大夫,施针,喂药,能用的办法都用尽了……她始终没有醒。
大夫依旧每天都来,看着宋子循越来越苍白的脸色,只能无奈地告诉他,如今所做的一切,都只能尽量延长她的生命——任谁都明白,她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就像风中的蜡烛,也许下一刻就会熄灭。
他却反而变得异常平静——从最初听到大夫让他给杜容芷准备身后事时的暴跳如雷,再到后来的心如死水……他就那么安安静静地守在她床前。
他不明白一个如此鲜活的生命怎么忽然就变成了床上那具毫无生气的躯体……
他脑海中反反复复地回想着杜容芷年少时的样子——那么的生机勃勃,那么的健康朝气……他闭上眼,仿佛都能听到她清脆悦耳,无忧无虑的欢笑声。
是他害了她。
如果他当初没有娶她,如果他娶了她之后好好爱护她,如果他没有逼她跟自己来山荫县……
他甚至忽然无比惊恐地发现,在他们婚后的这六年里,他给她的快乐竟然这样少……
是他害她小产,身心受创,饱受丧子之痛;也是他利用她对自己的在意,先是傅氏,后是尤氏,一次次试探她,伤害她;甚至就在不久之前,他还因为猜疑和嫉妒,狠狠弄伤了她……
可现在,她要走了。
她甚至不肯给他补救的机会,就要离开他了!
这想法让他恐惧,更让他深深的绝望——
他知道,这次,他许是真的要彻底失去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