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天的时候独孤慕语突然从梦魇中惊醒,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方才梦中的情境历历在目,那个叫松霞的女子浑身是血地攀爬到她的脚下,祈求她救她。她擦干汗湿的额头,身侧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睁开了眼,双目如炬地看着她。
她的唇角勾起一抹苍白的弧度,埋入他的胸口,汲取着他身上温暖的气息,心口的慌乱感这才平复了些许。他的手轻轻缓缓地抚着她的背,声音带着喑哑的鼻息道:“可又是做恶梦了?”
她闷声不语,又往他的怀里钻进去,魏文琰的心头揪着疼。半响后她抬起眼看着他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恶梦缠身?”
大婚后那无数个绵长孤寂的夜,他总会在夜深人静时候来看她。她睡眠极浅,他只敢远远地看着。她眉头总是紧蹙着的,双唇微启,无力地启合着,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从没有说出口过。
魏文琰的长指钻入她乌黑润滑的长发里,长指绕着一缕青丝,模糊不清地道:“想知道自然就知道了。”这些话语不清不楚地传入她的耳边,宛若幼时母亲轻哼的歌谣一般,轻柔地拂过她的眼皮,心渐渐地安稳下来。
怀中的人传来轻浅的呼吸,几不可闻,她的长睫微微颤动着,睡得依旧不大安稳。魏文琰僵着身子不再动,若有所思地望着微微透出亮光的红纱幔。
直到一缕淡淡的日光穿过红纱幔,魏文琰别开了眼,动作轻柔地抽出被压麻木了的手。怀里的人不安地嘤咛了一声,魏文琰放下她,掀开了红纱幔起身。
日光渐渐地灼热起来,独孤慕语懒懒地睁开眼,手拂过身侧一无所获。她看着身侧怔怔地发了会呆,这才起身。眼角撇过妆台上的宣纸,她走上前拿起来,只见上头书着“上朝”二字。字迹苍劲有力,右下角落着“文琰”二字。她将宣纸细细地折叠起来,放到了妆匣底层。
直到听到里屋轻轻地唤着,候在门外的千雪这才端着热水进来,看向坐在妆台前的独孤慕语道:“王爷吩咐我们不要进来,怕吵到了王妃。”
“其实王爷心里最疼惜王妃了,之前夜里偷偷来看过王妃好多回,但是王爷嘱咐过奴婢,所以奴婢才一直没敢同王妃说起。”
他的心意一如当初,从未有移。她放下了手中的桃木梳,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
思召见她今日心情似乎很好,便启唇道:“小姐,松霞?”她脸上立刻袭来一股淡漠的神色,冷声道:“叛我者,终身不用,那一切都是她自作自受。”
思召点头道:“是!好在她知道的不多,否则不定会闹出什么事。”千雪想起昨日的事仍心有余悸,怯怯地道:“是啊!昨日松霞姑娘变脸之快令人发指。”
“处理好她的身后事,好生安置她家中的亲人。”她的脸上平静无波,思召知道她言语上就算再无情刻薄,心底都是不忍的,即便她已经不记得了关于松霞的事。
她突然想起那日禤逸所说的话,他似乎知道她所有的事!而昨日康王府那桩事绝非偶然,度过,独孤慕语的眸色沉了下来。“思召,我们出去一趟。”
至味斋不愧是上阳城最富盛名的酒楼,好酒好菜好景。独孤慕语包了二层的一间厢房,窗外便是一弯碧绿的溪流,一辆华丽的画舫驶过,只见舫上一瑰丽女子怀抱琵琶弹唱。唱的是君言怜我恐非真,谓见梦中尤未恂。如我永宵长不寐,不知何梦可相亲。
商女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花。眼下的魏国看似繁荣昌盛,实则危机四伏。魏文琰虽不说,她却已猜到了几分,吴国无端进犯魏国边境,只怕于狼子野心的康王脱不了干系。
“佳人有约,逸不敢怠慢,马不停蹄地赶来了。”禤逸轻快低魅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她移步坐到了桌前。
禤逸眼神轻飘地打量着她,她对上禤逸邪魅的凤眼,轻启红唇道:“你到底是什么人?”禤逸嘴角勾出一抹好看的弧度,声音低沉地道:“你想我是什么人?”
“今日我不是与你打趣来的。”她的声音又冷漠了几分。
禤逸倒气定神闲地端起碗筷欢快地吃起来,且啧啧称赞道:“味道甚好,你试试。”说罢他便夹了一块金黄的炸春卷放入她面前的碗筷里。
她冷冷地瞥了一眼禤逸:“你与康王是什么关系?”禤逸放下手上的筷子答道:“各取所需!”
禤逸果然与康王脱不了干系,她的手指轻轻地敲着桌面,若有所思地看向禤逸:“你是吴国人!”
禤逸的手慵懒地下颌,凤眼微眯道:“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真做假时假亦真。你希望我答是还是不是?”
她明知今日是问不出什么的,却仍是想试试。“你屡次三番接近我,意欲何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