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四年腊月三十,这年的最后一日。古时,当代,都是中国的传统节日——岁除,夜里的每一个人也如同现代人一样准备辞旧迎新,而这一天,是莫言唯一觉得与现代没有什么太大区别的日子。
白天的时候,刘协与她,一朝帝后,祭祖必不可少,只是与之前十月祭祀的情形不大相同。地点依旧是毓秀台,但这时候的他们生疏了不少,期间几乎没说过一句话,短短两月,二人之间形同陌路。
白日莫言见到了久违的伏完,古人男女、君臣皆有别,伏完不能留在宫中用膳,伏完给她带来了宫外的小吃,还让人赶制了新衣裳,叮嘱她在宫中好好照顾自己,多替陛下分忧解闷,日后为陛下诞下皇子,做父亲的只希望女儿平安等等……告别伏完的时候,莫言倚靠在门边望着,她羡慕伏寿能有这样的父亲,偷偷在心里喊了一句“爸爸”,她从小都没有什么机会能喊声“爸爸”,她只能看着别人有爸爸,自己却没有陪伴左右的爸爸,若有机会,她想当伏完的面,叫他一声“爸爸”,哪怕伏完只认定她是伏寿。
日落黄昏,清宴宫设宴,是为家宴。除了朝宴,恐怕也只有今天这样的家宴,才能有帝后、贵人一同用膳的机会了。与九月的朝宴所差无几,一样的丝竹之音,歌舞升平的景象,若说区别,那就是今日没有刘协的琴曲,她的舞姿了。刘协与她,自顾自吃着眼前的吃食,莫言无心欣赏眼前的歌舞,嘴里食之无味,只希望能快点结束宴席,在这儿还不如回椒房殿与玉娘、春意守岁呢。当她这样想的时候,肚子里的家伙适当做了一下运动,她轻轻抚摸着,听你妈话,不要随便抗议。
好不容易撑到宴席结束,莫言在玉娘的搀扶下起身,向着要离席的刘协行礼,刘协依旧是留宿在董琳寝宫,故当刘协与董琳一同离开时,莫言并不奇怪。只有春意在她身后轻声嘀咕一句:“除夕陛下也不肯留宿椒房殿。”“我们一同守岁不是更好?回去以后,让宫人内侍们一同用膳吧,一年最后一日,也让他们好好吃上一顿。”“是。殿下对他们这般好,是他们的福气。”
刚踏出清宴宫大门,宋都拦了莫言的去路,她见四处无人,上前在莫言耳边道:“阿言姐姐,我想带去你个地方,就我们俩,好吗?”
只有她们俩的时候,宋都会称呼她“阿言姐姐”,宋都也并不奇怪莫言的名字,莫言把她当妹妹一样看待,所以很喜欢宋都唤她“阿言姐姐”。莫言推开了玉娘的手,“我随她去,玉娘不必过于担心,我会小心的。”
玉娘眉头一皱,显然是放心不下眼前的人,毕竟这个时候的她已经是怀了七个月身孕的人,若非天冷,衣服厚实,就算有布条缠绕,也是难以遮掩啊。不知是否这二人心生误会的缘故,陛下迟迟未宣殿下怀孕之事,玉娘亦是不能告知任何人殿下怀有身孕,接连几日下雪,皇宫遍地都是积雪,即便有宫人清扫,若脚下打滑……
莫言看得出玉娘在担心自己,她笑着说:“玉娘,有都儿在,我没事的。你跟春意还有宫人们回椒房殿吧。记得回去以后让他们用膳,你跟春意也好好吃,嫁入宫中的日子,多谢你们的照顾。”
莫言这般说,玉娘只好作罢,拜托宋贵人照顾殿下,万万小心。宋都拉着莫言的手,向着园林方向走去,“都儿想带我去哪儿?”
“姐姐,你有没有听说过除夕红线的故事?都儿小的时候,听母亲说过,如果在腊月的最后一夜,在树上缠上红线,会心想事成,母亲还说,如果是互相爱慕的有情人,则会更加灵验。都儿每年的今天都会做这个事,今夜不如姐姐陪都儿吧。”
“除夕红线?我没听说过。唔……既然都儿诚心邀请我,那我就陪你一去好了。”莫言对天真的宋都没有任何起疑,反正除夕无事,陪她走走也好。
宫中道路上的积雪早被宫人内侍们清扫干净,但当她们来至园林时,遍地都是厚厚的积雪,想来如此寒冷的天气,无人会来此欣赏景色,更别说清扫园林了。
脚踩积雪,沙沙声响。宋都欣喜雀跃,全然不顾雪水是否会流入鞋内,在一片傲然雪梅中来回穿梭。漫天白雪,唯有这红梅“凌寒独自开”①,她的性情为孤傲的梅花增添了不少色彩。
“都儿,慢些,小心打滑。”莫言行动不便,只得大声提醒宋都。宋都最终在一株梅花树下而立,她伸手招呼莫言快些过来。“姐姐,就这株梅花树吧,都儿见它开得最好。”
莫言缓慢前行,走到她身边,莫言抚摸着梅花,花瓣玲珑,色泽艳丽,芳香四溢。“接下来要如何?”
宋都从怀中取了一块包好的手绢,小心打开,里面包着的是红线。她将其中一根红线递给莫言,莫言接过,她手中也有一根差不多长短的红线。“姐姐与都儿一同站在这里,诚心许愿,再将这红线缠上树枝,上天会听见我们的心声,定会实现心愿的。”
“原来如此,那我许愿了。”莫言双手合十,红线在她的手心中,刚想默默许愿的时候,被宋都蒙住了双眼,“都儿?”
“阿言姐姐,母亲告诫过都儿,天上神灵不可窥见,为表诚心,一定要闭上双眼才行。而且不可贪心哦,只能说一个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