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走了呀……”
草儿轻声的话,打破了俩人之间的静寂。
“哦……这么快?”
“我是早起就来的,这会都吃完午饭了,得回家,要不得挨家里说了。”
“嗯,那你早点回去。君生,君生还好吧?”
“还好。他上小学了,还算听话,数学比我那会要好,都上奥数班,准备参加奥赛呢。”
“喔,那不错!等有时间了,带他也一起来吧?”
“嘿嘿,想他了吧?他也时常问起你呢,说‘姐姐,什么时候还可以去云峰哥哥家吃花生啊?’哈哈哈……“
”嘿嘿……让他来。“
”嗯,这家伙,就记得吃,倒是忘了要来拔草松土了,以为花生自己就会从地里长出来的么?哈哈哈……“
”嘿嘿,他来干不干活都行,你多干点就好了。“
李云峰难得打趣起了草儿,他抬起头望向草儿,双眼亮晶晶的,像黝黑的夜色里含着的两颗星星,透过夜色还能看得见闪闪的星辉。
草儿忽然觉得脸烫了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地微眯了眯眼,笑着接口道:
”是是是,我就是受苦的命,走哪里都要多干活的。“
”不是不是,活儿不是要你干,我要的是你来,就是想你。“
李云峰一听草儿回的话,立刻紧张得用力地解释着,却不料把藏在心里的话竟然一不小心地抖漏了出来,瞬间闹了个大红脸。
草儿听了这话,心里却像灌了蜜一样甜香。本能地,她也有些不好意思。但看见李云峰比自己还要窘迫,她便忍不住又轻笑了起来。
这一笑,她的眉眼在脸上一舒一合,宛若潋滟的湖水落入了微眯的双眼,鼻头轻皱,倒像是泛起的涟漪,偏偏在这清净的青春笑意水纹里,嘴唇竟是一弯不慎落入的红月亮,热烈得上翘。
她穿了娘改给她的一件白棉布长袖衬衫,一条藏蓝色棉长裤,仍是从小留到大的齐耳根男仔短发,一脸的纯真洁净,如天使,误入凡间,散发着天空的骄傲,清净地立于李云峰的咫尺之间。看痴了的李云峰,这才发现,原来,世间里最好的景色,便是他眼前的草儿,和草儿此刻洋溢在脸上的灿烂的笑。
午后的阳光肆意地逗留、跳跃在草儿这张由内而生的笑脸里,李云峰痴痴地迷醉其间,再也不想出来,也出不来。
这情景,似乎是在中心小学里校道上,似乎那刚破蕊的芙蓉,从绿萼里探出纯白细致的花瓣沿儿,未开将开,色香具全。花旁的少年,痴痴地望着,心生怜惜,想小心翼翼地将这花容笑貌,双手捧着,掬着,珍藏起来,融化到他的胸腔里,心肝上,入药灵魂。
草儿一边笑着一边眼见李云峰那双夜色般暗沉的眼睛里,竟不知怎么地,倏忽间濯濯生辉,犹如金亮的阳光,却又和煦而绵柔,她的心似乎要融化了。
草儿就这么微扬着脸望过去,他的目光广袤而温暖,她不由自主地沉浸、消融。一种特别的舒适,令她忘却过往里所有的忧愁、烦恼,还有恐惧。时间如果静止,她便永远溶于其中,绝不离去。
是的,她不想离开,但理智告诉她,还是要清醒过来。
她意识到,必须要惊醒愣神的李云峰,和正在他的目光里消融的自己。
当然,她并不曾知道,其实正是她的笑容,在太阳底下,才点燃了他内心的火种,唤醒了他灵魂的力量源泉。
从此,光亮将不再熄灭。他内心的光明和温暖,此后一世,都取之不尽,不会枯竭。
她唤醒了他。
”诶,你发什么呆啊,我可真要走了啊!“
草儿伸手轻拍他的肩,他才缓过神来。
“姐姐,你要走了呀?我还想着你在这住一个周末,晚饭后一起去小学校道上种月亮呢。”
刚跨出门槛的云琴刚好听见草儿说要走的话,便嚷嚷了起来。
“种月亮?”
“是的呀,大哥晚上下自习时常常带我和二哥一起去芙蓉树底下种草籽,把月亮也都种进去了,大哥说每晚升起来的月亮都是我们种的呢,不管弯的圆的,只要我们常去,那就是我们种的。”
云琴一本正经地说着。草儿顺着她的搜寻的眼线,也似乎看见了天上贴着一枚弯弯的,白白的小月亮,那一定也是他们种的。不,应该是那晚,中秋之夜,她和李云峰和君生三人一起种的,后来李云峰带着云河云琴给不断培育的。
草儿看了李云峰一眼,他正半垂着眼帘,两颊有些泛红。不知是中午的阳光给烫的,还是他心里又一个秘密被云琴给捅了出来更觉羞涩的缘故,总之,他极为安静地立在太阳光底下,草儿的面前,和草儿一步之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