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锋在家里为着亲人的故去而伤心,沙南通是在邮件里读着他的云儿的来信满腹心事。
他为她的伤心而伤心,但不知为什么,每每发生这样的事情,云锋虽然也和他诉说着事情的始末和她的心情,但他却似乎总觉得此时的她忽然地与他有些疏离,有些遥远。
这种疏离不是生疏,遥远也不是距离,而是恍若他看着她站在一团灰白的雨雾中,看不清她身在何处,似乎很近,又似乎很远,若即若离中,他甚至都看不见她身体的边界,她这个人,似乎都涣散在这白蒙蒙的迷雾中,让他见而触不得。
她的心里所想,明明已经用文字清清楚楚地告诉他了,他也清清楚楚地读了一遍又一遍了,却似乎总是有着一种来自她忧伤的情绪里的凉意,让他和她的心,总还是有着一线距离,在时而扩大时而缩小,就是不能和往常那样贴合在一起。
云锋,是特别的。
一般来说,凡发生大的事情,一般的女孩儿都会极其依赖着自己的男友,恨不得痛哭流涕,抓打挠闹,或是恳求见面,总之便是极尽依赖之心思来寻求男友对自己的心灵温暖和抚慰。
云锋却不太一样。
她总是在大事来临时哀伤中带着清晰的冷静,冷静中分明有着他能感知到的克制。他完全能体会到她的伤痛,却又看着她自顾自地给自己擦干眼泪,调整心情,不但没有更多的心情和心思来在对他的情感产生依赖,反而懂事而又更加地独立,似乎他此时并没有成为她生命里的必须。
即便是大四的寒假过后,她和他在一起时,她其实心里便一直煎熬在家里爷爷的病重和父亲的操劳的忧心上,同时也煎熬在对他出国留学中她自己的何去何从的选择上,她也是并没有显出任何的无助和希望他来帮助她帮着完成心愿的任何想法。
她只是默默地自己在内心煎熬着,在心里苦苦地选择着。她当时那场长达一周的不退的高烧的重感冒,便是悲伤、担心与两难选择的撕扯下的心力憔悴的结果。而她,也在倍加煎熬了一周后明确地向他说出她苦熬得来的思考的结果。
他真的很希望,她能像普通的女孩儿一样,告诉他,她什么都抉择不了,需要他的帮助和支援,然后接受他的帮助和支援。这样,他的心里会安心很多。但她却懂事独立得令他心疼而又担心,他怕有一天,她会有什么事解决不了,便抛下他,独自去承担。他真的很害怕。
但,她这令他害怕的独立和懂事的特点也同样如同她平日里对他的深情厚爱一样的致命地吸引着她。也许,她这样的灵魂,纯洁无暇,而又独立有分寸地冷静,正是他所爱的,在世间独一无二的吧。
沙南通抚着额头,陷在这些因为云锋的邮件而带来的飘渺神思中。
他为了能尽快修够学分,寒假没有回家,而是继续留在学校。圣诞节的一周假期是不上课的,但圣诞节前后却是可以继续上一些选修课来修学分的。
他估算了一下,辅修的商科硕士大概九个月左右就能拿到,计算机专业硕士则可能需要一年到一年半的时间。他想加快速度,争取看一年是否可行。
他似乎等不得多一分钟了,迫切地希望,能够早一天见到她,真正地和她一起,去面对她生活里的那些风和雨。
“砰、砰、砰”三声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这是周六。他的室友估计又忘了带钥匙,回来就这么大声地敲门了。他摇了摇头,起身去开门。
沙南通来密歇根留学并没再寄宿在当地人的家庭中,而是和当时做交换生时在留学生群里认识的一位同为计算机专业的师兄一起找了一套两居室的小房子,住在了一起。
两人都是计算机专业的,也酷爱这个专业,客厅里除了沙南通买来摆放在窗台的几盆绿萝和电脑桌上的两盆多肉,便是书和电脑,以及各式各样的电脑硬件和数据线了。几乎走路,都是要步步小心地越过那些横七竖八的长短不一的电脑数据线。
“嘿,你又忘了带钥匙吧?”
沙南通一边拧开了房门一边在嬉笑着打趣着室友。
“呃,是我。南通。”
沙南通打开门看见站立在门口,出现自己眼前的,不是室友,而是林花蕾,便脸色一正,略微严肃地问:
“哦,是你呀,怎么了?”
“呃,我找你,是有事。就是今晚我们商科有个pr,想邀请你和林明一起去。”
林明正是沙南通的室友,他的同专业师兄。
“哦,林师兄出去了,你打他手机吧。我今晚有事,不去了。”
沙南通毫不犹豫地拒绝,但凡不必要的外出,尤其是林花蕾在的地方,他都尽量的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