嵬名科荣苦着脸说:“延州不放我们入境……”
“咦,”王巨有些惊奇。
按照规矩,夏使来宋,必须从长城岭路先赴保安军,经延州核定同意,再去京城。不可能从庆州或者渭州放行,再去京城。
而且节奏也不对。
让西夏头痛的是王巨与蔡挺,而非是赵卨,况且赵卨接任延州后,立即停止收回土门,也是一种绥靖的表态。但为什么赵卨忽然拒绝西夏使者入境呢?
这个王巨还真不知道了。
韩绛与赵卨撕逼远比王巨想得严重。
赵卨居然不给自己面子,韩绛暴怒,上书弹劾赵卨怯懦,坏我大宋大计,并且说了土门的重要性,以及这次机会的难得。
其实不用他解释,许多大佬们也知道土门对于延州来说有多重要。
关健是对延州重要,但对宋朝有没有那么重要,这才是重点!
赵卨同样不简单,脸皮都抓破了,那还客气什么?于是也上书弹劾韩绛,并且这篇书奏很长。
先是弹劾韩绛不要脸,王巨来到庆州,向韩绛发出请求,让他援助部分兵马,与大顺城的官兵来一个两面夹攻,这个风险性很小。就是这样,韩绛依然犹豫不决。
其实真相是王巨向韩绛与郭逵两人同时提出请求的,相比于郭逵,韩绛反而更意可。只不过当时局势不明,不论是谁,都会有点儿犹豫。虽然有些犹豫,两人还是先将兵马搁在德靖寨,并没有贻误王巨大计,这才有了大顺城大捷。整个庆州战局也就是从那一战渐渐扭转的。
不过为了撕逼,后面的胜利赵卨就当不知道了。
夸大了韩绛的犹豫与短视之后,赵卨又说了庆州连连大捷后,韩绛看到风向扭转,我军大捷有望,因此不要脸皮地立即骑马跑到庆州,与两个后辈争功。
这也是王巨不评韩绛功劳的原因,一是他没资格评价,二是不好评价,说他没功,韩绛会动怒的。说他有功,以后必然有人将真相揭开,那么同样会给王巨戴上一个阿谀奉诚的大帽子。
有没有功,韩相公,你自己努力去吧。
接着赵卨又说韩绛信用奸佞,来到延州,那么多将领不信任,偏偏信任一个家奴王文谅,结果让王文谅出兵金汤城,畏惧不敢出。反而引来西夏人报复,若非保安军城中娼ji李氏揭发梁氏阴事,逼敌退军,那次都能让敌人攻破保安军城。即便如此,韩绛继续重用之,让王文谅驻守荒堆寨,不久在王文谅的率领下,三军惨败。这没有完,王巨请求援兵,韩绛继续让王文谅担任副将出兵大顺城,若非王巨有意将王文谅冷藏,又不知会出什么漏子。
但在这条上,赵卨并没有冤枉韩绛,王文谅这小子善长巴结奉诚,天天拍韩绛的马屁,所以十分得韩绛信任。
韩绛来到庆州后,还劝了好几次,让王巨重用王文谅,却被王巨果断拒绝了。
会战过后,韩绛又想让王文谅留在庆州担任要职,王巨再次拒绝,并且说:“当时强敌入侵,不得己,我向各路借兵借将,这些将与兵是来援助庆州的,我无权调动任命,那样就会逾权,也会替国家开一个很不好的头。韩公,虽然你有权调动授命,但不要让我为难。”
为什么王巨对王文谅如此忌惮?
是因为在另一个时空,就在这时,正发生着一件事。
王文谅这个人不但会阿谀奉诚,而且极度贪功。在作战中,多次不择手段地夺取蕃兵与官兵杀死的敌人首级请赏,甚至掘挖死人的坟墓割其脑袋冒功。
如果在王巨手下,王文谅敢这么做,就死定了,偏偏韩绛无能,因此王文谅越做越过份。另一个指使吴逵因为买马与王文谅产生了一些矛盾,但这个人很能打,在一次战斗中,王文谅畏惧不前,吴逵却带着手下杀死了许多夏兵。夏人败退后,王文谅带着手下抢吴逵斩下的敌人脑袋了。
吴逵这个家伙性格也不好,哪里会同意,两相立即冲突起来。王文谅没有得逞,于是回去对韩绛诬告吴逵要煽动士兵造反。韩绛不分青红皂白,立即将吴逵拘捕准备斩首。吴逵手下激怒,准备杀死韩绛。庆州知州王广渊看到事态严重,便劝韩绛不要杀吴逵。
种谔出兵罗兀城,命庆州出兵牵制西夏,王广渊集结三军,两营广锐军士便借机商定拥戴吴逵,发动兵变。结果是夜将吴逵劫出庆州牢房,焚烧北城,大噪纵掠,斩关而出。
为何是广锐营骑兵带头谋反,也是韩绛搞出来的。
韩绛不但听信王文谅的谗言,还特别信任蕃兵,甚至将广锐营的战马夺取,说此辈不能战,然后将其战马送给蕃部,有爱马的骑兵抱马首而号泣。
这让广锐营骑兵如何不痛恨韩绛?
那时正好林广在防守南城,看到兵乱,立即挺身缒城出其后,此时还有三百多名反兵在城中作乱,林广劝说道,乱首去矣,尔遭本非同恶,且听我,听我不但能得活,且有功。
于是一百多人请降,林广授以兵器,令其反攻,余下反兵尽毙俘。
但这时城外依然很危险,华池县柔远寨与另一个小寨三都寨的戍兵得知庆州官兵起事,也准备起兵响应吴逵。王广渊听到后立即亲自前来犒劳,将两寨官兵稳住,然后让他们回到原来的防区,然后暗中让赵余庆率领八千蕃兵,设下埋伏,在两寨官兵回寨的半路上,将他们全部杀掉。
林广又与姚兕追上吴逵的两千叛兵,纵兵尾击,叛兵陷入重围,不得不向两将投降,姚林二人将叛兵押到朝天驿时,全部斩首。
这次叛乱规模太大了,也震动了朝廷,朝廷下了一道无比严厉的诏书:庆州叛兵亲属缘坐者,令环庆路经略司检勘服纪、年甲,应元谋反,手杀都监、县尉,捕杀获者,其亲属当绞者论如法;没官为奴婢者,其老、疾、幼及妇女配京东、西,许人请为奴婢,余配江南、两浙、福建为奴;流者决配荆湖路牢城……
用之震慑三军,不要真以为想当官,先做山匪谋反等招安。
这就是谋反的下场,不但你们本人,就连你们的家人也要严惩不怠。
但事情没有完,文彦博岂能错过这大好时机,又用此做文章,大肆攻击王安石。
王安石也上书反思:今士卒极窘,或云有衣纸而擐甲者,此最为方今大忧。自来将帅不敢言赈士卒。赈士卒,即众以为姑息致兵骄。臣愚以为亲士卒如爱子,故可与之俱死,爱而不能令,譬如骄子不可用也,兵骄在于爱之之过……今将帅于抚士卒,未尝敢妄用一钱,视士卒穷困如此,然无一言闻上,盖习见近俗。臣恐士卒疾困则难用,且或复有庆州之变。谓宜稍宽牵拘将帅之法,使得用封桩钱物随宜赈恤士卒,然后可以责将帅得士卒死力也。
这份奏折能看到很多事。
在另一个时空庆州官兵很乱的,包括广锐骑兵营,实际朝廷给的待遇不差,但上面层层克扣,到士兵手中没有多少钱帛了,况且那时庆州还有大量待遇更差的保捷、义勇。
再加上大战来临,大家要卖命之时,韩绛还这么搞,岂不是逼得官兵谋反?
将帅不敢言赈士卒,不仅赈士卒是造成姑息兵骄,而是会授人以话柄。最有名的例子,张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