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梅惦记着要去鱼嘴口,很早就起来了,把昨夜的鱼骨和黑乎乎的红薯皮扔进灶膛。等她把两口锅都烧热了,夜里被吵了觉的魏氏才拿了早饭的米来。
杜梅早早的就给母亲送饭,趁人不注意多撇了点米油。许氏倚在床头给杜松喂奶,今儿的奶~水比昨晚又多了些。她脸上漾着母爱,轻抚着杜松皱巴巴的小手。
杜桩昨个吃了苦头,高低不敢再吃饭,只捧着肚子在院子里溜达。杜桂幸灾乐祸地朝他扮鬼脸,他也只是眼珠子往上翻了翻。
吃早饭的时候,周氏另拿了两个红薯包着,说是留着杜桩饿的时候吃。魏氏斜了她一眼,没作声。
吃罢早饭,隔壁的方氏领着七八个村里和许氏交好的大姑娘小媳妇,涌进杜家来看小娃娃。
许氏温良谦恭,绣活尤其出众,她的绣品比县城锦绣轩里最好的绣娘还略胜一筹。
她的花样子雍容典雅,清丽脱俗,哪怕是最新的款式,只要给她看一眼,都能绣出自己的韵味来。所以许氏的绣品特别受追捧,不论是扇面丝帕还是香囊荷包都是抢手货。
但她时常十病九灾,身子不爽利,又有孩子牵绊。二金心疼她,宁愿自己多做工,也不要她熬坏眼睛身体,所以在这项上一年也挣不出什么钱。
许氏性子柔顺,但凡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向她请教绣活,她都不吝传授,久而久之,她在村里的人缘极好。
乡人都是朴实善良的,大家都不空着手,有的给了几个鸡蛋,有的给了自家做的饼。方氏是近邻,又与许氏最好,她送了一包红糖,这可是稀罕东西。
方氏前段时间给县城的一个大户人家的女儿绣嫁衣,得了许氏的不少指点。昨日交货,东家高兴,多赏了钱。方氏惦记许氏的好,本是想买下红糖预备着,没想到,她擦黑回到家,就听说许氏生了。
一屋子人笑笑闹闹,杜梅嘱咐妹妹们给这些姐姐婶子们倒水,陪着说话。她自己背上竹篓往鱼嘴口去了。
鱼嘴口,呈喇叭状,是射山湖的尾梢,射山湖是射乌山下的一个野湖,主要是一些小的支流和山水汇集而成。湖水顺着河道蜿蜒流入射山河,再穿过清河县城而去。
鱼嘴口往上就是一大片河滩,约有十多亩。一到夏天,乱糟糟长满比人还高的芦苇和蒲草,更有野草肆掠,爬的到处都是。
河滩紧挨着杜家的水田,这三亩田只有两亩是买的,剩下的一亩是杜世城带着两个儿子和杜钟硬开出来的,所以这块田的野草最多,也最难清理干净。
这三亩水田往北有片山林,是射乌山脉的一部分,村里分给杜家的,满山黄土,除了野竹子和不成形的杂树,啥也不长。阴阳先生正是看中了此处,选做了杜二金的墓地。
杜梅赶到鱼嘴口,杜钟和杜树已经割倒了一大片芦苇蒲草。
过了年,春季雨水就要多起来了,他们父子住的茅屋,屋顶还需要翻修加固一下。不然,外面下大雨,家里下小雨,连个干燥睡觉的地方都没有。
“呜。”黑妞第一个发现杜梅,像一支箭似的向杜梅飞奔过去,一头扎进她的怀里,杜梅被它冲得后退了两步。
黑妞伸着舌头,瞪着黑漆漆的大眼睛看着她。杜梅笑着摸它的脑袋,黑妞身上的毛发油亮发光,像匹上好的锦缎,摸在手上又滑又暖。
“梅子,你来啦!”听到动静的杜树直起腰,笑容和煦。
“钟叔,树哥。”杜梅拔腿向他们走来,黑妞在她腿边左绕右绕。
“水窠子在那边,我早上看过,好像没鱼。”杜树摸摸后脑勺,脸上一片懊恼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