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梅在温泉里泡得浑身通泰,眼看日头冒了一下,又很快隐了。山里暗,雾气又笼了上来,黑妞在旁一直不安地叫。于是,她麻利地穿上衣服,背上竹篓,一路做了记号。下了山,杜树还在河滩上割芦苇等着她。
“树哥,你看。”杜梅把窝和蛋拿出来给杜树看。
“嗯,怎么去这么久?我正担心你呢。”杜树看着笑起来的杜梅,眼睛亮晶晶的。
“爬到很高的山上呢,我还到其他地方去寻了寻。”杜梅伸手往高处一指。不知道为什么,她没告诉杜树,她在山里发现了温泉。
“你快回去吧,这是我帮你挖的野菜,不然你奶又要骂你。”杜树指着地上一摊绿色说。
“我早上挖的还有呢,你留着和钟叔吃。”杜梅哪好意思要杜树的野菜,他们父子俩的日子比她们还艰难呢。
“我们也吃不了这么多,你拿着。”杜树不由分说,把野菜都放到杜梅的竹篓里。
杜梅拿出了5个野鸡蛋递给杜树:“我娘坐月子呢,我只能给你5个,谢谢你上次帮我捞的鱼。”
“我不要,我不要,你拿回去,给婶子补补。”杜树连连推辞。
“给钟叔吃,我看他老咳嗽。”杜梅把鸡蛋放在地上,拔腿就走了。
“哎……”杜树无奈。
黑妞把杜梅送到院外大杨树下,又一溜烟回去找杜树。
杜樱正站在厨房门口着急地张望,见杜梅回来,忙迎了上去。
“姐,你真把我急死了,晚上给娘做什么吃?”杜樱悄声问。
“回厨房说。”杜梅拉着杜樱的手腕疾走。
看见杜梅从竹篓里像变戏法似的,掏出了野菜,摸出了野鸡蛋和草窝,最后更是拽出了只肥硕的野鸡。三个小的眼睛都直了!
“妈呀,我还是头回见这么大一只肥鸡。”杜桂小心地摸着野鸡光亮的鸡毛,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
“这要是熬一锅汤,我们抢不过大房的。”中午为一碗鸡蛋羹,都闹得鸡犬不宁。这晚上再熬一锅汤,杜樱简直不敢想象会是怎样的情形。
“不怕,阿爷已经教训过栓哥了,他们不敢再闹。”杜梅开始烧水,准备杀鸡。
四姐妹开心地忙起来,很快,厨房里就飘出了诱人的鸡汤味道。
这香味,整个杜家沟人都闻到了。
“败家的,今儿是过年还是咋的?”闻着味儿的魏氏从房里出来。
“你们把我的鸡给炖了!”魏氏揭开锅盖,看见一锅白花花的鸡肉上飘着黄油,心里那个肉疼啊。
“阿奶,是我在河滩上逮到的野鸡。”杜梅不想牵扯杜树和黑妞,要打要骂,她一个人受着就好了。
“这野鸡不比家鸡,它会飞,你说逮就逮着了?”魏氏下垂的三角眼里满是狐疑。
“你看大姐的手。”杜桂心疼地把杜梅的袖子往上撸了撸,满手的血道子。
“阿奶,不信,你瞧。”杜樱跑到厨房墙根处,抓了把湿漉漉的野鸡毛递到魏氏眼前。
魏氏抬手一巴掌把鸡毛拍落,她依然不放心,赶忙到鸡窝里去点数。因为天黑了,鸡都钻到窝里去了,她就把头伸进去瞧,沾了满头的蜘蛛网和灰尘。所幸一个都不少,她这才放了心。
大房中午为了碗鸡蛋羹被当家的立了规矩,周氏不敢到厨房来闹事,但那鸡汤的味道实在太诱人了。连肚子涨得什么都不想吃的杜桩都直咽口水。
晚饭是荠菜玉米糊糊,一大家子人十来口人,除了杜梅姐妹,其他人都吃得心不在焉,谁想在一屋子鸡汤味里吃拉喉咙的玉米渣渣啊。
“那个,梅子,后天是你爸头七,留点孝敬他。”杜世城把碗里划拉干净,舔舔嘴唇说。
“嗳。”杜梅闷声应下。
周氏抬头看看公爹和婆母,他们都没要吃,她更不敢开口,早上杜栓额头上挨的那一烟杆,现在还肿着呢。
“杀千刀的啊,你这是要了我的老命喽!”院门外传来一个老妪的哭骂声。
周氏第一个跑到外面去看,只见村里的泼皮无赖二愣子的娘曹氏正对着他家捶胸顿足。
“你这是做什么?”周氏皱眉问。
别看曹氏年近五十,却是和周氏平辈,她男人和大儿子前几年生病死了。她本是个要强泼辣的人,因为穷,愈发蛮不讲理起来,连带着把小儿子也教坏了。村里正经人家,宁愿吃点亏,也不想招惹这家搅祸精。
“你家吃的鸡,是我家的!我的个乖乖啊,你死的好惨啊。”曹氏见有人出来,来劲了,一屁股坐在地上,两条腿乱蹬。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家二愣子死了。
曹氏的骂声哭声把正吃饭的街坊四邻都引来了,还有人直接端着饭碗,边吃边看。乡野之地,看人吵架,也是一个乐子。
周氏一听是来闹架的,心里憋着乐,巴不得看二房笑话。她屁颠颠地回到厨房,假装害怕地说:“爹、娘,不好了,曹老太来闹了,说鸡是她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