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梅和大丫屏住呼吸,眼睛盯着黄一平的手。只见黄一平深吸一口气,将铜勺微倾,琥珀色晶亮的糖稀像线一样落在石板上,勾勒、描摹、点睛,黄一平以勺为笔,以浆做墨,胸有成竹,眼明手快,很快就在石板上画出了一条金灿灿活灵活现游动的金鱼。
“这……太美了!”杜梅看呆了。
“太好看了!”大丫惊叹。她虽是黄一平的女儿,平日里也没见过他在家画过。
“你们试下吧。”黄一平额头上全是汗。
刚才画金鱼不过是七八息的工夫,可他的腰已如万针穿刺,疼痛难忍。杜梅忙把石板拿开,大丫母女将他放平躺了下来。
“这个怎么拿下来?”杜梅小心地问。
“在它的中心,点两点,放上竹签就成。”黄一平侧脸朝外看着她们。
杜梅将铜勺里的糖稀在鱼腹和鱼尾滴了两滴,抽了根竹签放上,稍等片刻,果然轻轻一揭,就将金鱼拿了下来。
“梅子,你先试试。”黄一平鼓励道。
杜梅拿着新舀上来的糖稀,心里直打鼓,她学着黄一平的样子,铜勺微倾,可糖稀一点也不听话,呼啦啦落下一大团来。
“啊!”杜梅连忙收势,残留的糖稀弯曲地落在石板上,看上去,活像一只呆头呆脑的蝌蚪。
“重来,糖浆少一点。”黄一平忍住笑,认真指点。
杜梅用小铲子将“蝌蚪”铲到锅里继续融化。勺里的糖稀因为刚才已经用掉了一些,所
剩并不多,她从来不是个轻易认输的人,屏心静气,她继续在石板上画起来。
金鱼,她在底布上不知绣过多少次,闭着眼睛也能在纸上描摹出来,可改用糖稀来画,却是如此的难。稍有迟疑,糖稀便落成一坨,好不容易杜梅将一条“臃肿”的金鱼画好了。
黄一平将金色的“肥鱼”举在眼前:“梅子,你有很好的画工,只是还不太熟练,多练练就好了。”
轮到大丫了,她比杜梅的状态差多了,练习了五次,把锅里的糖稀用光了,才看出金鱼模糊的轮廓。
“你怎么这么笨!”黄一平因着杜梅做的好,见大丫居然这么差,不及杜梅十之一二,他恼火地说。
“我……我……”大丫因做的不好,本就心慌,被她爹一骂,嘴就撇了起来,眼泪汪汪的。
“师父,你莫怪大丫,这不是一天二天就能练熟的。”杜梅在旁劝道。
“光这一个就要练多时,其他的花样什么时候学!”黄一平心里急,他的身体由不得他,若是每日能教一个,一年差不多也能学个七七八八。可照大丫的进度,恐怕没个两年也出不了师。
“可这家里也不能日日熬糖来练呀。”大丫娘愁容满面,若是早知有今日,他们该从小就教大丫才是。
“师父师母,我不过是打小绣花,对花样有点底子,所以比大丫稍好一点。我觉得画糖人和绣花是一个道理,心里有了花样,手上才能做的出来。”杜梅轻声劝道。
“嗳,说起来,也是我没用。”大丫娘自责道。
“这样吧,咱家里也不要日日熬糖了,大丫不是正跟我学绣花嘛,我再教她画花样,这样既能赚钱又能打底子,你们说,这样可好?”杜梅望着黄一平夫妇说。
“这……又要麻烦你。”黄一平犹豫道。
“不麻烦,这天整日下雨,也做不了其他事。”杜梅笑着搂住大丫,给她鼓励。
“爹娘,我一定会好好学。”大丫立时下了保证。
“嗯,你去了多做事,不许给你师姐添乱。”大丫娘叮嘱道。
见屋外雨势渐收,杜梅要走,大丫娘硬将麦芽糖包了一包给她带回去。
因为空气里湿气过重,温度又高,麦芽糖不能长期保存,杜梅将糖分给三个小的吃了。
她心里惦记糖画,舀水做饭的时候,突发灵感,用瓢里的水在桌上画了只金鱼。手上把握不好,水又比糖稀流淌得快,金鱼变成了一滩什么都看不出来的水渍。
杜梅既然决心学这个,难免一头扎了进去,心里眼里都是糖画,利用一切来练习。经过她不断的发掘,发现烧菜的浓卤汁倒是很像糖稀,她便常常拿那个练习。
大丫主要学习花样和基本绣工,她之前没有接触过这些,恰似块白底布,反倒利于杜梅传授,她只要一味接受就好,反倒学到最纯粹的东西。
梅雨季节,乡人们都窝在家里无所事事。大丫常常到杜梅家里来,就有好事者旁敲侧击,大丫娘偶然说漏了嘴,杜梅在家教人绣花的事,就如平静的湖里投进了一颗石子,一下子传开了。 2k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