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波飘飘,水气袅袅,一道俊雅的身影若隐于烟水之间,正是宽衣解带,穿簪束发,准备下池沐浴……
今天选的是飘溢着青酒醇香的温池,配上一壶小酌,正合他此刻心境。
晚空月光圆亮,皎白色的长袍挂在屏风上随风摇曳,乘着玉晶杯的小托在烟波缥缈的水面上荡荡漾漾,杯中青酒温香,修长的五指将之执起,对月邀举,然后贴至唇边,浅酌一口,惬意悠然。
花芳不再有,酒香更沁心。
低低吟过一声,俊雅的男人舒展开四肢,把身体完全浸泡在醇馥的酒池里,慵懒的余光飘向竹林深处,唇角微微一弯,“姑娘,你们非礼了。”
呼呼风过,竹林里的四位女子各自站立在一根竹枝上,嫣衣红裳轻盈若飘,蔷薇刺印娇艳欲滴。
男人笑了笑,“诗情画意,别来无恙。”
只闻琴音先至,瑟色铮铿和鸣,箫笛悠扬相伴,在静谧夜色中,徐徐奏起一曲醉月吟风……
曲韵清幽,声声悦耳动听。一曲既尽,余音收势,‘诗情画意’四人已围至池边四面,不出五尺。
男子献出掌声,“好曲。”
“作赠一曲,以还进闯非礼之失。”说着,名为‘诗’的女子从琴中抽出一把极细长的轻剑,“取血满剑,以偿亵我少主之罪。”
“要血?”男人浅笑,指尖在掌心利落划开一道血口,殷红的鲜血流出,他看着,然后挥去一掌,风中染了血的味道。
眨眼一刹,只见‘诗’的细剑已注满血光,在皎月清辉的照耀下,竟有摄人心魄的绯红。
“可以么?”男人又一笑,执起剔透莹莹的玉晶杯,饮尽了杯中温香的青酒。
“如此,百花侯已死。”‘诗’把染满绯血的轻剑收回琴中。
男人歪了歪头,动作表现得有几分任性,“死因为何?”
“在自家的浴盆里淹死。”名为‘情’女子冷冷的抛出个建议给他参考。
“那可是‘武林榜’位七的千丈画仙百花侯啊……”男人悠悠拂动着温池里的水,“要不能体面一些?”
“那就为了作画痴执成狂,最终忘记吃饭而饿死。”名为‘意’的女子给了他出第二种个参考。
而名为‘画’的女子听罢拧了眉头,“就不能更简单直接的,走路时扑街死?”
湿过酒池香气的手指轻点着双唇,男人静静想了会,慵媚一笑,“为得尚少主之心,表明真意,不惜舍身以命相许,可以么?”
隐隐中,传来几声作呕……
‘诗’沉下脸色,“少主之名不能与你的伪身共存一话。”
男人随即摆出一副撒手不干的姿态,“既然不能与尚少主共存一话,那是死而不甘,我就不要死了。”
“你!”‘诗’切齿欲骂,然而作为杀手的心性使她很快冷静下去,“你想怎样?”
男人悠悠道,“就说……画仙百花侯与为他入画的第一百位美人邂逅红尘,一霄良缘佳梦,从此只觉天下美色不过浮云。为求携手永世,双双魂归千丈画卷,任焚火烧烬,之后人间再无仙踪。可以么?”
隐隐中,又几声作呕……不要脸!
“咳,这随你胡作。”‘诗’额角抽了抽,换上郑重的语气,“那夜蔷薇楼中,本应负责接待阁下的蔷薇笑无故而去,还让他人冒充顶替,误致此番事端,是为我方之过。”
男人倚坐在酒池里,手臂放沿边上支着头,优雅的薄唇含笑戏谑,“哦,有尚少主亲身作陪,我倒乐在其中。”
“这不是玩笑!”名为‘画’的女子警告他。
‘诗’抬起手,让同伴先冷静,“这次过失,将由蔷薇楼负责。依楼主所言,可以让阁下提出一个要求,以作补偿。”
“要求?”男人含笑着,又饮下一杯。
“任何要求。”‘诗’眯起双眼,把每一个字都咬得清楚无误。
“那就让尚少主再来陪我一晚吧!”男人爽快直接。
‘诗,情,画,意’目光一致的瞪向这个不要脸的男人。
“可以么?”男人倒不收敛,反而更加颇有兴致的把酒饮过一杯又一杯。
“可以。”‘诗’脸无表情的回了他句,双手捧出一个精致的小木盒,“这是楼主吩咐,一旦阁下提出的是这个要求,就必须将之交给阁下。”
瞟过木盒上的蔷薇刻印,男人笑道,“蔷薇楼主真是个心思细腻的人,请替我谢过她。”
‘诗’将木盒放置在池边,“阁下打算以何身份驾临?”
圆月皎白映清辉,温池青酒与共醉。
男人缓缓摇晃手中玉晶杯,凝视着映照在酒中的皎白月光,想了想,“当今‘武林榜’位五有一酒中奇人,白衣胜皎月,其身盈满酒香,千杯不醉,号名醉月君。”
隐隐中,再次传来几声作呕……
“那么,蔷薇楼将恭候醉月君大驾。”
‘诗’留下一句,与‘情,画,意’一起,闪身消失了。
呼风过后,幽幽竹林再无人影人声,一切归于静谧。
男人笑意依然,泡过了一澡后,身心舒畅无比。他拿起那个木盒,轻步踏出温池,取了皎白的长袍披上身肩,随手把那发髻上的木簪一拨,墨色长发如瀑倾泻,扬扬飘逸,风采翩然。
好,真好,实在太好!
月落日升,夜尽黎明,天光极暗。
此时,十里外的越良城中……
高止弃蹲坐在长生镖局门前的石阶上,暗乎乎的风吹乱了他的散发,一身单衣苍白无力,远看潦倒落魄,近看更是一塌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