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极静极深。
乌云滚滚而来,遮蔽了星月之光,似顷刻间便会有一场大雨。
房间里,燃着一盏孤灯。
仿佛是这天地间唯一的光亮。
然而这光亮,却驱散不了人心的黑暗。
向晚笑语盈盈,“你可知真正的庄南漪,只要一食榛子便会全身出红疹,严重时连气都喘不上来。可这一路,我所带的点心当中,每一样,都暗中加了榛子粉,你可见她有事?”
她此话一出,便连温晴都怔住了,不由自主地转过头去看念池。
温恕却道:“南漪伤重之后,几经药物调理,体质改变也属平常。”
向晚显然没料到他会这么说,一愣之后,转眼看向苏念池,慢慢开口道:“你可知真正的庄南漪,绝不可能让我随行,因为她打心底里嫉妒我。”
温恕道:“从前过往,她已不记得,以致如今错付真心。”
向晚冷笑,“错付真心?呵呵,说得不错,她便是错付真心。只可惜不是对我,她可从来没有对我付出过什么真心——你想知道她的真心给了谁吗?”
她的笑意一浓,眼波中带上了些许恶毒神色,接着道:“便是你的亲弟弟,温靖。”
字字诛心。
向晚看了一眼面色沉静的温恕,依旧带着那样狡黠而恶毒的笑意,慢悠悠的继续道:“自那一年温夫人带一双儿女做客天水阁始,庄小姐的一颗真心便全错付与了未来的小叔子。她曾亲口向我哭诉,为何庄阁主要将她许配给平庸无能大公子,而不是样样出色的二公子。”
温晴彻底惊住,连挣扎都忘记。
温恕却仍只是淡淡道:“你既说南漪与你关系不睦,私密心事又怎么诉你知晓?”
向晚终于变色,失了一贯的从容,咬牙冷道:“你定要维护她是不是?却可曾想过,如若她果真不是庄南漪,你该当如何?”
“又有何妨,只要她是她。”
“好,好,好极了,”向晚恨极,蓦然走向苏念池,“我便让你看看清楚!”
温恕原本不动声色,是因方才与念池对视时已达成共识,端看向晚还有什么后招。
可是此刻,却如何肯让她辱及念池。
他方欲动作,却忽见念池看他的眼光当中全是制止意味,她着他微微摇头。
他便强自按捺,没有出手,眼中却已有冷意。
向晚犹自不察,恨声道:“真正的庄南漪,早在天水阁覆灭当日,便遭利剑穿胸而死。你以为你装失忆,便可以冒名顶替?”
她说着,双手揪起苏念池的衣襟,用力一扯。
一片赛雪欺霜的肌肤便露了出来,衬着墨蓝色兜衣,白得让人眩目,不能逼视。
而那雪玉妆就的柔腻肌肤之上,却散布着大小不一,淡粉色的伤痕。最为刺目的,要数她的兜衣上沿,胸口位置,较深的那一处伤,又与其他伤处不同。便是如今,几经细心养护,仍不难看出当日这一处伤口之深与险。
向晚不敢置信的松手,惊愕至极,连连后退,喃喃道:“难道你真是……难道你没有死?不可能的……”
她自然听说当日藏剑山庄所救的庄家遗孤,惨遭烈火焚身,全身几无完好肌肤,甚至身上亦另有剑伤。
可是,她从来没有想过那会是庄南漪。
只因真正的庄南漪,原本就是在她眼前,被一剑贯胸,气绝而亡。
然而此刻,竟是在同模同样的位置,见此伤痕,实在由不得她不惊。
她错愕惊乱之下,根本未及多想,复又扑上前去,欲扯开念池的衣服细看。
可是温恕,却如何肯容得她再如此欺侮自己心上之人,便是念池自己,也不肯再受此委屈。
向晚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她的人已经摔出很远。
她痛哼出声,睁眼,却发觉倒在地上的不止是她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