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练了半夜,直到倦极才睡。
“小丫头,快些出来,陪我去见一个人。”
一大清早的,悟剑衣就在洞口大声嚷嚷着。
“道爷,你小声点。”
方小棠探出了小脑袋,一把扯着他的手臂,叫他止住了话语,赵若竹昨晚辗转反侧地好不容易才沉沉睡去,还是不要去打搅了她的好。
“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悟剑衣满口应下,一把揽着她,往阕衢海观的方向而去。
二人一路穿过前院、中央大殿,踏进了后院的一间静室。
只见挂满流苏的床上,静静地躺着一位绿色宫装的女子,她蛾眉轻扫,俏脸如画,窈窕的身形,曼妙而端庄,流露着圣洁的气息,让人不忍亵渎。
悟剑衣沉默了良久,望着佳人那万载不变的容颜,缓缓开口道:“我回来了,知秋。”
“这位漂亮的姐姐是……你的孙女吗?”
不怪方小棠如此想,老道白发苍苍,一张脸上褶子摞褶子,说是祖父级人物也不为过,这还是她往少了说的。
“你在瞎说什么呢?这是道爷的爱妻叶知秋。”悟剑衣让她逗乐了,当下没好气道。
叶知秋?!
方小棠一呆,她还清楚记得叶知秋这个女子,曾在古籍上留名。她一手秋露剑法两度在论剑海获得提名,艳名一时间传遍了九州。
不过,那不是两千年前璇玑圣地的圣女吗?怎么可能看起来这般年轻,看不出一点沧桑的老态,难道岁月在她身上没有留下一分的痕迹?
顾不得她的震惊,悟剑衣只是憔悴而悲伤地看着如同睡着的佳人,神色间,凄婉而哀怜。这一眼,却是道不尽的风霜与愁苦。
“知秋,请原谅我,过了这么久,才有勇气再来看看你。”
这些年来,悟剑衣也曾想过了各种方法,想要将叶知秋从心魔梦餍中唤醒过来,但无一例外都失败了,到了最后,他也暂时放弃了努力。
于是不得不借酒浇愁,甚至不敢再去瞧她一眼。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比万仞穿心还要可怕。
“她这是怎么了?”方小棠心底一寒,连话音都在打颤。床上的人一动不动,肢体僵硬,若不是脸色还有些红润,只道真是个死人罢。
“她也是感染了黑暗物质,你能救她一救吗?只要能救她,什么代价我都可以付出,道爷决不会亏待你的。”
悟剑衣定定地盯着她,这一刻,即便教他赴汤蹈火,以命易命也在所不惜。
“不用如此,如果只需要抽取黑暗物质,我倒是能帮上忙。你之前也请我吃过美食,助我稳固本源,这次就当是偿还你的恩情了。”
方小棠摆摆手,不在意道,对于能帮上他的忙,心下也是有几分雀跃。
悟剑衣身子大震,瞬间狂喜的表情涌上他的脸庞,将凝固在他脸上不知多久的沉重一扫而光。勉强抑制住激动的心情,悟剑衣却依旧控制不住声音中微微的颤抖,“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嗯。”方小棠一手搭上宫装女子的皓腕,一边全力催动着无名法诀。
自眉心的黑色祭坛内陡然传出一股猛烈的吸力,如凶兽张开的巨口疯狂吞噬着一道道如水流的黑暗物质。
方小棠一愣,没想到这个人身上感染的黑暗物质比赵若竹还要多,几乎是深入骨髓!也不知道,这样的祛除会不会产生什么副作用?
随着雾霭弥漫开来,刹那间,深沉的黑暗就淹没了此地,将二人包裹在其中。
然而下一刻,方小棠感觉有一只手拍在了她的肩膀上,让她气息一滞。不得不生生中止了功法的运行,暂时退避开来。
“够了!”
一声清冷的断喝若切冰断雪,携刻着无边的恨意与疯狂,自晦暗中传来,竟然分外的动听。
“知秋……”悟剑衣大喜,望着那黑暗雾霭散去的地方,却见佳人不知何时苏醒了过来。
可是她一头青丝已七分斑白,额角显露出皱纹,瞳孔内也是浑浊一片,这还是那个媚惑天下的璇玑圣女叶知秋吗?
“悟--剑--衣,你折磨我……折磨得还不够吗?”叶知秋幽幽地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满腔恨意萦绕于唇齿间。
方小棠大吃一惊,这二人竟不是她所想的相濡以沫?叶知秋反而恨极了悟剑衣的样子,这到底怎么回事?
“知秋,你不要着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悟剑衣愁眉紧锁,脸上满是苦涩。
“够了,你这个伪君子,我早就受够你了。”叶知秋劈头打断了他的话语,冷冷道:“好?怎么会好?你困了我这么多年,还不如早些给我一个痛快!”
叶知秋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抬起来头,泪水从她的脸上滑落,黑色的瞳孔里有那么多那么多的悲伤涌出来,就像是海潮。
悟剑衣痛心疾首,他对得起自己,对得起宗门,对得起东土,唯一负的是她,他颤声道:“知秋,不要这么说,等你消除了体内的黑暗物质,我们……”
“呵,消除黑暗物质?你说得倒轻巧,那样我还能活下来吗?你要么就让我杀人饮血,要么就痛痛快快宰了我。”叶知秋泪眼朦胧,心底的爱恋这一刻全化为了恨意。
要不是他的阻拦,早在……早在千年前她也许就功参造化了,哪里还要受寿元的困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