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中,明月如僵尸般一下子栽倒在了榻上,揉揉酸疼的腿,焐焐冰冷的小腹,忽而因红姨娘之死唏嘘不矣,忽而因魏知行扑朔迷离的身世而怔忡,眼前似蒙上了一层薄雾,明明看着一冲就散,却偏偏 找不到路径。
跑着追鸽子身子分外的乏累,渐渐上眼皮与下眼皮打起了架,正迷迷糊糊间,一股香气直冲鼻翼,害得明月深深抽了抽鼻子,身子不由自主的就坐了起来,睁开惺忪的眼,“大桌子”正笑吟吟的端着一大碗热气腾腾的汤,用手煽动着香气,让那股子肉香和鲜香直冲明月的鼻翼。
明月一把抢过汤碗,用汤匙搅动着放凉,看着细腻的肉丝,惊诧道:“这是鸽子汤?”
“大桌子”一幅看傻子般的点了点头。
明月吸溜吸溜的连喝了半碗,感觉五脏六腑都透着暖气,四肢百骸都透着舒服,每一个毛孔都似要唱歌一般。
拿起嫩肉咬了一口,啧啧赞叹冲口而出,不一会儿就见了底了。
“大桌子”接过汤碗,回转身到桌子旁,还要再装添一碗,看着本就不太大的汤盅,明月却已经挥了手拒绝道:“这鸽子汤太鲜了,最补女子的身体亏空,又是不好捉的,娇娇小产不久,娘亲受了惊吓,明星、明阳正在长身体,大家都喝一些补一补才对。”
“大桌子”嗔责的瞟了一眼明月,佯装气恼道:“明月,是我端的汤、是我盛的汤,你将家里的女人从大到小都数遍了,为何把我独独给忘了?哪怕留个鸽子头也是好的,我们可是同过床、共过枕、患过难、救过命的交情......”
明月不以为然的自上到下的审视着秋海棠的肥硕身子,哭笑不得道:“大桌子,你确定你还需要补吗?”
明月一脸坏笑的凑近了“珠圆玉润”的女子,压低声音道:“你可是要当新娘子的,小心再长肉你的新郎官抱不动你。”
秋海棠难得的脸红透了,婉如红透了的盛开的大朵的海棠花,竟焕发出别样的风姿,圆圆的胖手紧张的捂着袖口,仿佛里面藏着金山银山怕明月发现一样。
秋海棠越是如此,明月越是好奇心起,从汤盅里舀出两只鸽子头,放在小碗里引诱道:“大桌子,这鸽子汤贵在原生态,除了盐什么也没放,好吃的紧,我如你所愿,让你吃上鸽子头,以形补形,好好补补脑子。”
“大桌子”果然一幅垂涎欲滴的模样,伸出手去抓汤碗。
明月将汤碗放在她手中,右手则趁其不备,突然转了方向,一下子将“大桌子”袖子里的物事抢了出来,原来是一本书,封面己经被翻得起了皴皱,可见它的主子是如此的用功。
明月脸刷的就红了,虽然,这本书是她倾注心血所著,但猛的从一个未婚女子身上搜出来,还是说不出的尴尬。
秋海棠则是更尴尬了,这是姑姑前日偷偷送来的,让她洞房之前再看,她忍不住看了,结果一发不可收拾,想想都无地自容。
秋海棠的脸色呈现了猪肝色,不敢看明月,紧紧盯着手心,哪里还有贪吃的模样?只是竖着耳朵,倾听着明月的动静。
明月将书又重新塞回了“大桌子”的袖口里,佯装不知的问道:“你这是现上轿上扎耳朵眼儿,是想当个有学问的新娘子吗?上面密密麻麻的是字吗?我只认得‘白虎通’三个字,是诗的名字吗?”
“大桌子”惊诧的抬头,见明月脸上波澜不惊,似浑然未觉的样子,偷偷舒了一口气,清了清嗓门,大言不惭道:“这是一首写老虎的诗,是一位文学大家做的,你听好了:虎身壮虎尾长,虎眼圆虎牙尖,若将白虎生擒来,养气壮胆通肚肠......”
好好的一本《白虎通》,硬被她翻译成了“猎老虎”, 还摇头晃脑的样子,学着书生讼书的样子,气派十足,胡诌出来的句子,却是低级得令人发指。
明月紧紧的捂着肚子,强忍着笑,生怕忍不住笑出声来,害得“大桌子”及过尴尬或者翻了脸。
明月一脸肃然,啧啧点头道:“这诗不知是哪位文学大家所做?如此的深入民心、直达民意,这老虎猎得好!”
明月将鸽子汤碗端起来,刚要递到嘴边继续喝汤,“大桌子”一把抢过汤碗,杏眼圆瞪道:“你答应这鸽子头给的,这可是魏大人亲手炖的,今生只怕吃的唯一的一次......”
“大桌子”自己啃着鸽子头不说,还手脚麻利的收拾着汤盅,准备如明月所说,将剩下的鸽子肉和汤分给刘氏、宋娇娇、明星和明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