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智告诉自己,不要去探明真相,也许知道了反而不如不知道。
感性上又告诉自己,自己定是怀疑错了,不是魏知行,是欢喜真的走了山路,偶遇了猛兽......
明月的身体执扭的跟在李成悦身后,她想知道真相,哪怕,那是魏知行想要让她知道的真相。
李老汉陪着柳氏前来认尸。
那尸体被草率的裹在一张草席子下,草席子打开,那尸身登时七零八落,已经面目全非,没有一块完整之处,若不是那上面粘染着丝丝缕缕的破败衣裳,她甚至不知道,那些残余的红的肉、白的骨,竟然曾经是人类的躯体。
杵作将从尸体上捡下来的完整的物件放在一起,一只最简朴的银钗子,一对银丁香,一包金银花,一包蜜饯,一双粉色的绣花鞋。
柳氏己经泣不成声,虽然进入魏家之后,欢喜就再也没有见过柳氏,但欢喜自九岁来到柳家,在柳氏身边呆了整整五年,被柳氏当成了和小翠一样的闺女养着,如今却落得如此凄惨下场。
柳氏摸着粉色的绣花鞋,顿时嚎淘大哭,其他物件她不认得,但这鞋子却是认得的,那鞋面上绣着红色的双蒂牡丹,那式样还是柳氏当年到亲戚家借的花样。想不到欢喜生前苦心经营,不惜与柳氏等人绝情,到最后却落得这步田地,连个全尸都没留下。
洪丰走到欢喜身边,低头仔细看着地上那一滩不能称之为尸体的血肉,用大铁钳夹出一只胳膊来,掩着鼻子看了半天,从指甲缝儿里挑出一绺狗毛来,轻描淡写道:“尸身虽己破碎不堪,但从指甲里能挑出狗毛,说明死者死前试图跟髭狗搏斗或挣扎过,也就是说,事主在遇到髭狗群之前是活着的,而且是活生生的被咬死,残缺的血肉也是被髭狗群吃掉的。”
虽然有心理准备,众人还是不由自主的倒抽了一口冷气,即使是一个久经杀场的老兵,被如此的四分五裂也是惨不忍睹,何况是一个嬌滴滴的小姑娘?该是何其痛苦?!
成鸿略脸色一正,意正严词的告诉衙役们加强巡逻,号召村民们在路旁多挖陷井,在一定程度上阻止猛兽下山,切不可独自走山路,保证安全。
明月不发一言,只是深深的看了魏知行一眼,然而遗憾的是,她没有从魏知行眼里看到任何的思绪波动,如同,欢喜是他身边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无关悲喜,更无关风月。
罢了,明月搀着已经昏撅的柳氏回了东来客栈,让柳氏稍做休息,自己则回到县衙,帮着李老汉将欢喜的尸身放在了牛车上。
牛车笃笃的渐行渐远,渐渐走出了明月的视线,明月的心里却是异常的烦乱,一点儿喘息的针眼儿大小的空隙也没有,压抑得紧。
少女小小的身形,执扭的站在衙门门口,如那头常年累月立在那里的石狮子,任风吹雨打,岿然不动。
魏知行轻叹了一口气,少女这般倔强,如果自己直接打杀了欢喜,她会不会恨自己一辈子?自己,该不该撕开这世界的血淋淋的真面目,打破她的天真和善良?
魏知行脸上现出难得的犹豫,犹疑不定,沉思片刻,终于走向了明月,心里已经暗下了决心,自己归京在即,也许,让她成长起来不是一处坏事,最起码,要懂得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的道理,谨小慎微、如履薄冰的生活,总好过莫名其妙的横尸山野。
魏知行走过明月身边,却是连看也没看明月一眼,就如同街上任何一个擦肩而过的承路人。
明月却是鬼使神差的跟了上去,脑海里反复浮现的,是欢喜那血肉模糊的躯壳,甚至还有临死前绝望的眼,她要亲口问了才甘心。
男子越走越快,少女越跟越紧,二人如猫抓老鼠一般一前一后,一路绕过小巷,穿过大街,路过成衣铺子,换了衣裳。
明月暗自狐疑,这魏知行似乎知道自己在后边眼踪他,为何搞这么多的花样?还换了装束,成了一个六十岁的鳏夫模样,为什么?
明月狐疑不定,不由得也学着魏知行的样子,将一件披风连头带脚都裹了,如同行走江湖的侠女般。
二人兜兜转转,最后竟又回到了县衙旁边,在明月气馁又转回起点之时,魏知行的身子一转,却转进了县衙旁边的一座破败的庙宇里。
明月紧随其后,伸手推开了庙宇,眼前顿时昏暗一片,很不适应的闭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