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春末夏初,榕树郁郁葱葱,枝条上面的根系密密匝匝,似人的胡须垂直下来。这株榕树不知有多大的树龄,只知道它的树干有成年人的腰粗;亦不知它是如何存活至今,按道理讲,普通的榕树是不可能在北方生存的,可它不仅生存了,而且还越发的枝繁叶茂,直到明月发现了地下盐道,她才十分笃定,这株榕树分明是人为种植在那里的,存活不知多少年;它的外形似榕树,实则它的树此比普通的榕树更厚,它的根系比普通的榕树更茂。最关键的是,它的根系竟然耐盐。
成鸿略从身侧一个衙役手里抢过一把弓,气宇轩昂、豪气万丈的斜指着黑鸦鸦的榕树树冠道:“装神弄鬼,吓唬邻里,实在可恶。你给我听着,若是举手投降,罪不至死;若是负隅顽抗,乱箭射之。”
只听风声寂寂,人声杳杳,半天也没人应答。
成鸿略眼色一眯,回头瞟见三房院门偷偷欠开了一条缝隙,嘴角不由上扬,从衙役手里再拿过一只箭,放在右手的弓上,脚扎马步,气沉丹田,颇为豪爽的拉弓、拉弓、再拉弓......
成鸿略使了老驴拦磨的力气,拉了四五下均没有拉开,他哪里知道,衙役们一直司空见惯的“简单”的事情,到了自己手里,却是重如泰山,生生的连弓都没有拉开,脸上不由发烫,暗暗后悔自己在三房几个女人面前摆什么男子汉威风,若是再拉不开,这面子算是丢大了,还要被李成悦在内的衙役们笑掉大牙,以后哪里还有县太爷的威严?!
这一个关乎尊严的问题,成鸿略瞪了一眼身侧的衙役,衙役省事的做了一个拉弓射箭的动作,成鸿略却不是现学现摆花架子,而是将自己的脚狠命抵住了衙役的脚,借力使力,渐渐拉开了弓、撑好了箭,颤抖着遥指着树冠的方向,脸色憋得如渗了血般,嘴巴憋着一口气不敢放松。
李成悦暗暗摇了摇头,无奈的捧场喊道:“上面的人听着,现在开始倒数三个数,如不现身,在你身上射上七七四十九个窟窿,大人的箭法可不是吃素的。三、二、一......”
“一”字话音还未落,树冠上的枝叶顿时分将开来,一张被月光照得斑驳的脸露了出来,结结巴巴道:“别射,别射......”
那脸之所以斑驳,不是树枝折射的月光的影子,而是被月光照得惨白惨白的底色,上面呈现着无数道血凛子,又结了痂,像癞蛤蟆的脸,又似褪下的蛇皮,冷不丁出现,吓得人心都漏跳了一拍。
成大人不仅吓得心跳漏了一拍,嘴巴吓得惊叫了一声,好不容易憋足的气登时就泄了,手里的箭呼啸般着向树冠上射来。
这箭本来就是胡乱射的,没有半分的准头,离着树上那人没有一丈也得有五尺远,只是这呼啸而来的声音太强,吓得树上那人脚下登时踩了空,一下子跌进了榕树半空中的大根须里,如被蜘蛛网挂在了半空。
随着身子蜷动,自怀中落下一物,在月光照射下瘆着略黄的光,煞是刺眼,猝不及防的砸在了成鸿略正抬头的脸上,眉骨登时受了伤,血流了一头一脸。
身侧的衙役一见,登时站直了身子,本来借他的脚使力的成鸿略一下子栽倒在了地上,眼睛都翻起了眼白,疼得不轻。
衙役心里一紧,张嘴大叫道:“暗器,树上歹人发暗器.....”
身上带着弓箭的衙役登时弯弓搭箭,向空中之人射了过来,这次却是比成大人的准头强上了许多,箭箭不离那人要害。
空中之人心胆俱裂,用力扭动着半空中的身子,如被蚂蚁咬得疯狂扭动着的毛毛虫,焦急而无可耐何,想借扭动之力从榕树须中挣脱,只是越是摇晃,四肢越如蛇盘般紧缠。
箭林箭雨中,那人吓得大叫:“别射,那不是暗器,那是照人用的铜镜子......”
任他喊得声嘶力竭,树下之人弓箭仍如蚂蝗般的射来,右腿腿根不防中了一箭,登时鲜血淋漓,半空中都下起了血雨。
空中之人疼得无法,四肢又动弹不得,索性张开大嘴,对着榕树的根须就咬了起来,速度之快,堪比鼹鼠。
连啃了五六根根须,终于如愿而脱困,人如石头般跌向地面。
李成悦眼疾手快,薅着成大人的衣服领子抛出半丈开外,让成鸿略免于再次被砸中的危险。
成鸿略被摔得七昏八素,昏昏沉沉,任他也分不清到底是被砸更疼些,还是被扔摔在地上更疼些。
空中那人被摔在地上,本就受伤的腿“卡喳”一声脆响,不用看也知道,定是摔折了,想跑也跑不了,更何况脖子上架着好几把钢刀,远远的瞄着几张利弓。
此人倒是个省事的,趴在地上连连磕头道:“大人饶命、饶命,小的是刘氏的大伯子---殷金,这刘氏不守妇道,私通男人,有道是好女不嫁二夫,小的就想吓吓她,不让她嫁到别人家去。刚刚的那个也不是暗器,是铜镜,吓人用的,小的该死,不小心掉落惊扰了大人......”
那人双手左右开攻,打在了自己本就“斑驳”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