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子成见是海外同窗,灰暗的眸子渐渐腾起了些曙光,忙指着窗外,“快,快,将我扔出去,我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骚乱的脚步声与枪械摩擦的声音越逼越近,显然是马上就要查到这里来。许平嫣已大开了窗子,指着铁轨外。那土地被雨水淋得松软粘腻,不远处还隐隐可见几处农家,忙道:“他摔不死的。”
沈钰痕架起他来,一横心,将他轰出窗外。慕子成沉声一落,身子裹进泥泞里,身上的数个枪洞都崩出血束来。许平嫣的包袱里还有些止血消炎药,那里面的衣裳撕开了也能暂做绷带,遂一手甩到慕子成的身边。
许平嫣快速关了窗,拉上帘子,转身又看到地毯上那一滩粘腻的血渍,急中生智,一把扯了沈钰痕过来,将铺子上的一床被子盖到了地上的那滩血迹上,又卷了另一床被子来,不由分说就将沈钰痕扑倒在地上,被子顺落,将二人裹进了黑漆漆的被窝里。
只听得军靴踏在地上的脆响纷沓而至。
许平嫣一手扯开了旗袍领子上的梅花扣,揉乱了头发,伏压在沈钰痕身子上。她像是一簇火苗,凹凸有致的身子曲线忽然间就将沈钰痕燎得干燥口渴,被子里漆黑一片,只她那一大截脖颈延伸着,像是月夜下的雪,莹莹发着光。他的思绪,一夕间都沉溺在她微微的喘息声中了。
车厢里有人走动,随后传来一个外国兵高亢的命令声。李庸不声不响的掏出通行证,为首的洋兵看了一眼,变得客气不少,朝沈大少低了低头,用生涩坚硬的汉语解释道:“我们在搜捕一个逃犯,还请沈先生行个方便。”
不等沈大少答复,便指派了几个洋兵细细搜了遍车厢。洋兵头领端着长枪,围着探转了好几圈,忽一下子挑开了地上那一团鼓鼓囊囊的被子。
光亮泻下来,沈钰痕望着身上女人胸前那片乍泄春光,愣了两秒,后一跃而坐,像是小时候千方百计的藏自己心爱的玩具般,慌忙抓过被子,严严实实裹在她的身上。
饶是文明开放的洋人,见到这样一对不分场合的男女,也有些目瞪口呆。
许平嫣脸颊边除了晕着些薄红外,倒是没什么多余的表情。沈大少早发现了她手指间干上的暗红血迹,虽皱了眉头,却也神色自若,自定阵脚。
沈钰痕晓得许平嫣的用心,大嚷道:“大哥,你干嘛来坏我的好事!”说着看向那些个碧眼黄发的洋兵,耍足了少爷脾气,“还有你们,怕是不知道我大哥的身份吧!”
洋兵头领见他气势汹汹,也颇有些忌惮这些人的身份,只赔着笑朝沈钰痕表了歉意。彼时徐婉青被这里的响动惊醒,被女佣东霞扶着过来,望着眼前场面自顾心惊。沈大少牵了她的手,投去一个安定从容的笑。
这一帮洋兵看似客气有礼,实则行事傲慢,搜查了半天,又盘问了半天才离开。
沈钰痕愤愤低骂了两声,抱怨道:“大哥,你对这些洋人也忒好性了,还和他们斡旋了这么久!要我说,直接赶出去得了!”
沈大少不理会他,移步过来,眼神梭巡着地面,走到一处蹲下身,手指擦了下地毯绒毛缝里一滴不易察觉的血珠子,在指尖捻开,方才起身望向沈钰痕,又阴阴沉沉的望了眼许平嫣。
“连上头的人都将这些外国人祖宗似的供着,我又何必撕了脸面。”他顿了顿,猝不及防,一把抽掉地上的被子,那被面上的猩红格外刺目,底下黑红混织的长毛地毯湿漉漉的趴着,格外显眼,不仔细看,那大片暗渍倒像是打翻了的一壶水。
沈钰痕扶起许平嫣,直接坦白道:“人是我救的,和她没关系。”
许平嫣见他倒是男子气概,将她撇的干干净净,侧头时正对上他那一双眼睛,真诚热道,正燃着细细的火苗微光。
沈大少徐步走过,慰抚了几声受惊的太太,又十分刻意的看了眼许平嫣,也不问所救何人,道:“救都救了,就罢了吧。”走前又吩咐了李庸收拾场面,将毯子与窗帘上的血迹清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