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嫣心想,杏花味道清苦,这老板这样别出心裁,卖得出去才怪。
谁料沈钰痕满口答应了,别有意味的盯着平嫣看,也不知是不是太阳光线的缘故,眸子里闪闪亮亮的。
不一会,两碗热腾腾的汤圆端上了桌,热气间隐隐飘着杏花的香味,那白玉般透亮的汤汁中也浮着几片杏花。沈钰痕拿起勺子舀起了一个,异常喜悦的放进嘴里,嚼了几下也不评价,只是一直抿着笑意,七下八下连汤也灌进了肚。
他盛了一个递给平嫣,眼角眉梢俱是神秘天真的笑意,“你尝尝。”
这汤圆里是有什么乾坤?平嫣实在好奇,接过勺子尝了一个,糯滑的口感,牙齿咬动间,一缕缕清香渗尽舌齿间,恰到好处的微苦后,便是席卷而来的丝丝甜滋。
沈钰痕满意的笑了笑,叫来老板,掏出几个大洋付账。老板要找零,他笑阻道:“不用找了,正好我还要找老板你排难解惑呢。”沈钰痕就兴致勃勃的问起这碗杏花汤圆的缘由和制作方法。
“嗨,不过是自家院子里有一棵杏花树,孩子他娘觉得杏花落了一地可惜的很,非要收起来逼我想个用处。我就想着和汤圆结合在一起最好,人活一世,不就为了混口饭是吗。把花吃进肚子里,人与花各得圆满,也算是不太文雅的惜花爱花了。”
沈钰痕若有所思的点头称是。老板又道:“杏花味苦,难以下口,不过只要提前一晚用蜂蜜泡起来,等包馅的时候再加入糖就好了。再苦的东西,糖也能抵消得了,如果盖不住苦味,再多加糖就好了。”老板微微弓了身子,拿起几个大洋就喜滋滋的递给了老婆。
再苦的东西,糖也能抵消得了。如果盖不住苦味,再多加糖就好了。
这么简单的道理,一个老翁都知道坚持下去就会心想事成。
沈钰痕笑眯眯的瞅着平嫣,一手拖着腮,专注认真,一丝不苟,带着春风拂开百花的绚烂沉醉,仿佛喝醉了酒溺在蜜罐里,双颊酡红,连眼睛里都散布着点点晶亮,仿佛是陨落的流星。
“你苦不苦?我甜不甜?你不苦,我怎么甜给你呢?”半天冒出这样一句无头无尾的话。
他的脑子里真的只有豆腐和浆糊。平嫣转身欲走,却迎面撞上一位先生的肩膀,那人顺势扶了她一把,她正要道谢,一抬头见一张沉稳含笑的脸,朝她点点头。
真是眼熟。
“子成,还真的是你!”沈钰痕跳起来在他肩上捶了一拳。
这个名字恍然,带出记忆的片影。平嫣这才记起来,原来他就是当日在火车上险中得救的男人。
慕子成一袭薄呢咖色长褂,夹克皮鞋,清爽整洁的大背头,姿态正气,略显黝黑的五官刚毅大气,金丝眼镜后的一双单皮眼睛含着感激的笑意,轻轻朝平嫣抬起手,道:“小姐可还记得我?多谢小姐当日在火车上急中生智,我才能捡回一命。”
平嫣淡淡笑着握上他的手。他的手掌粗粝不堪,老茧分布有别,显然是常年操练器械造成的。他握着平嫣的手撼动了几下,松开,客气直白,“我是慕子成,若是小姐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一定万死不辞。”
平嫣颔首,“桃嫣,多多指教。”
沈钰痕本一脸笑颜的靠在椅子上看两人客套,脑弦一响,似乎有什么封锁的东西被一下子撬开,忽地变了脸色。
慕家,北平不就只有一个名贯各地的慕氏家族?怪不得刘牧云会说自己对他的主子有恩,他的主子是慕昇。沈钰痕与慕子成在美国同上了四年军校,还曾机缘巧合的救过他一命,生死交不问家世,他只知道他家里是北方的大户人家,却没想到竟然会是慕氏家族的子弟。
他慢慢敛去惊愕的神色,权当不知,依旧松松垮垮的坐着,脑子里却千回百转。
他几乎可以肯定,慕子诚就是销声匿迹多年的慕家六少。
而他此来青州的目的也绝不会单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