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与门口跌撞过来的影子撞上面。董长临伸手扶住沈钰痕,朝另一边的慕子成微点了点头,不远有几个护士紧追过来,按着胸口喘息责备道:“先生,你怎么出来了,万一伤口开线怎么办?”
从鬼门关外走了一遭,他也是刚刚睁眼迎来重生的黎明。
而这黎明,是她奋不顾身淬染出来的。
冥冥之中,他似乎有一只通晓万事的眼,将平嫣为他所做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他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她。
沈钰痕被左右搀扶着,走得趔趄且狼狈,可他眼里的深情分明高高在上,难以亵渎。
平嫣亦望着他,曾经隔山隔海的两人,历尽生死轮回后,在恍如隔世的距离中,慢慢靠近。
病房里的人慢慢知趣的离开。晨光四射,董长临走到门口,回头望两人的影子缠缠绵绵的交叠在一起,心里像被几不可察的针头磨刺着,不见血,却疼得不能自已。
“我做了个梦。”他挨着床沿坐下,笑望着平嫣,像是彼此只是平平淡淡睡了一觉,“我梦见我要掉进十八层地狱里了,那里有烈火恶鬼,气势汹汹的盯着我。我几乎都要放弃挣扎了,可是你却朝我伸出手,要我别死,要我好好活着。”他将她蜷成团的手裹在掌心里,紧紧握住,目光专注,“所以,我就舍不得死,我想着再看你一面再死也不迟。可我现在见了你,死活也都不愿意再去阎王爷那里报道了。”
平嫣没有乱挣,由他握着,感受他掌心里的炙热摩挲,像寒冬腊月的炭火,一直烧到她心里去。
她所筑下自我防御的围墙,也在这一场来势汹汹的心火里烧成了灰烬。
八年之前沈钰痕是她的命劫。
八年之后沈钰痕是她的情劫。
她逃不了,沈钰痕也逃不了。
窗子外曦光冉冉,他的眼睛背着光,黝黑深邃,像一砚墨潭,萤火微闪,握着平嫣的手紧了又紧,像是在拼命抓着漏沙,“我存在的环境里风起云涌,鱼龙混杂,我现在所做的事情也危险重重,说不定哪日就命归黄泉了。所以现在的我给不了你什么承诺,也不敢给你什么承诺,我害怕耽误你,可又实在不舍得撒开你。就像契约上写的那样,给我三年时间好吗,三年之后若是我不能在事业里全身而退,或者我不能与林家撇清关系,就放你走。”
他眼神有些激动的闪烁着,像瑟瑟发抖的星子,抿紧唇,屏住气息,仿佛是一个正在等待宣判的忐忑不安的罪犯。
平嫣动容,也仅是蔓延不断的动容,翻越不了心里的矛盾,更翻越不了那道岁月的万丈鸿沟。她心里很乱,乱到思想逻辑根本无法梳理。
一会儿是许府的人命血债,一会儿是沈家的冷血无情,一会儿又是沈钰痕不顾生死的情意......搅得她心力交瘁,头疼欲裂。
她爱沈钰痕吗?
她能毫无芥蒂的爱他吗?
若是撕开八年前的那段尘缘往事......
她不敢想,也不愿想。
像晴天霹雳,震得她头脑发麻,她快速自沈钰痕掌心抽回手,像红眼自卫的野兔子,语气疏离,“二少爷抬举我了,我只是一个丫鬟,承诺对我而言,太重了,还是不要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