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长临穿过人群,步子落的很坚实,他停在平嫣身前,缓缓蹲下身,寂寂无言,朝她伸出手。
平嫣有些无措。她快速的反应过来,今晚的沈钰痕在求婚宴上出尽风头,他与林立雪已板上钉钉,而在众目睽睽之下沈钰痕与自己举止过密,不顾男女之防,保不齐在场悠悠众口会添油加醋的衍说。
于她,于沈钰痕,都不是有利的时局。
她明白董长临是在给他们一个台阶下。
可她的手被沈钰痕牢牢攥着,她能从他黝黑的瞳孔里看到自己的样子,渡月披星,有些深情的痛缓缓流淌,在慢而静谧的时间里,他们双目相对,不经意间似乎到了亘古。
这样的感觉,真是让人难以自拔。就像在深不见底的幽暗湖底,他吻上她的唇,渡给她气息,与她共置险境,平分生命。明明是危险的,痛不欲生的,却如能给人制造幻梦的毒药,让人上瘾。
一直在暗处观望的林立雪见到两人久久胶着,相对情浓,又听到四周传来低声压抑的风言风语,不由得青了脸,胸腔闷疼,一股酸一股疼的蔓延到四肢。她咬紧牙,将尖刻如刀的视线尽力变得柔和,款款地走出,唤了声钰痕哥哥。
声音未落,整个身子就软跌了下去。
一秒,两秒,三秒......
时间淌得真慢,她倒在坚硬的碎石上,偷偷开出一丝眼缝,期盼着沈钰痕能不留情面的扔掉怀中那个女人,紧张备至的奔来自己身边。
骄傲跋扈,金枝玉叶如她,也愿意为了这个男人玩弄心机手段,除掉所有阻挡在他们面前的隐患。因为她是真的爱上沈钰痕了啊,从在花房开始,在遭受血光生死后,她几乎被吓得魂飞魄散,是他在第一时刻拥住自己,在他厚实的胸膛里,她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感动。
可似乎等了许久,直到眼角依稀有泪液滚动,她也只看到几步之外模糊的身影,抱着怀里的女人,如一尊风干的雕像,似乎他眼里的自己,渺如一粒灰尘。
她从没有此刻觉得恨意汹汹,即将要点燃自己。
“钰痕,不要让她成为众矢之的。”董长临望了眼平嫣,低声提醒他。
沈钰痕抬起头,他看得清董长临对平嫣的情意,这种情意使他夜夜难眠。他知道平嫣接近董长临的目的,也能感觉到这些天平嫣对董长临的态度逐渐变得仁慈,他不知道他们之间究竟是滋生了爱,还是延展了恨,更不知道他们发展到了什么地步。
虽然他知道这些事情都不是他该操心的,儿女情长也好,父债子偿也罢,都是定数。况且他也没资格管,是他违背了承诺,负了佳人。
董长临看他神思恍然,料定他必然心中有了计较顾忌,他伸出双臂,小心翼翼的接过平嫣,一抱而起,道:“林小姐昏倒了,你这个未婚夫也要上点心。”
未婚夫这三个字就如一记子弹,从太阳穴穿进脑壳里,打得脑浆四溢,意识苍白。沈钰痕抬起头,灰败的眸子在溶溶月光下也像一潭滞满腐物的死水,毫无生机。有泪花暗结,织出千山万水的形状,巍峨的阻挡在他视线外,他半点也瞧不清平嫣的样子。
但他的双手里空落落的,没有她身上的温度。
可他知道,他们不能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