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国生幽然展眉,笑声桀桀低沉,在凄风秋雨中没由来的刺耳压抑,然他却是一脸的张扬得意,今日的一环环,一扣扣全在他运筹之中,且马上就要一石二鸟,怎能不高兴?
其实在那日明翠山庄的戏堂风波上,他就瞧着平嫣无比眼熟,特地去让副官调查她的底细,这才知道她就是昔日封城戏台上的戏子,二月雪戏班的当家花旦,而她早在封城,似乎就与沈家两位少爷有些理不清的纠葛。因顾忌与沈大少的合作,又思及长临的身子在她的调理下果真日益强壮康健,且看她还算本分,就想着多留她几日。
谁知长临却对她动了不该有的念头,硬要求娶,她又不假思索的拒绝,只说对自己有情有意,愿跟了自己。
他的确喜欢那样娇俏的美人儿,但却不能留。这样有待考究的身份,恰似无意的相遇,根本是有所图谋。他宁愿错杀一千,也不能放过一个。
只要她死了,长临必然也会心死,便能依照他所谋划的那样,娶了林家小姐。等到生米煮成熟饭,长临成了林家女婿,林恒为了爱女在婆家的未来,必然要与岭南军同仇敌忾。
“兄弟们辛苦了,这次我们定能扭转局面,取得华中战争的胜利!”他自信贪婪的笑着,语气慷慨,似乎看到了大片尽纳袖中的滔天权势。
林立雪喊得嗓子都劈哑了,也没得到一个回应。她全身都淋得湿透,眼见那一方纯白的背影矫健如鹿,跃门而入。抬眼望去,面前是筑着一间竹屋,掩映在飒飒竹林间,已有些年头。她觉得蹊跷,却没犹豫,依旧兴致勃勃的撵上去,掬了一脸甜美笑容,猫着腰静悄悄的推门进去,想要给他一个惊喜。
屋子里空荡荡,轩窗下只有一张铺设整洁的床,旁侧背立了个青衣长袍的影子,形态消瘦儒雅,她环视一圈,哪还有沈钰痕的影子?正纳罕,竹门被人自外猛地一拽,叮哐落了锁,她察觉危机,急躁的拍门喊叫,却无人应答。
董长临转过身,见是林立雪,亦不由得大吃一惊。他将手心里攥成湿团的信纸展开,又仔仔细细读了一遍,比照字迹,这才宽下心,谦谦微笑着问:“林小姐怎么来这里了?”
他本伤心欲绝,日日忍受情煎爱熬,赌气忍受直到今日。本骑着马在林子间漫无目的的晃荡,谁知砚台气冲冲追了上来,递给他一封小信,说是嫣姑娘托人送来的。
信上约了他在这里见面,他既喜且怂,七上八下,坐立难安的在竹屋子里候了许久,揣测了无数种她的意思,也想好了无数种应对之言。他也想明白了,无论她爱或不爱,留与不留,他都会一直等下去,直到死,直到老。
却不料见的人却是林立雪。
他眼皮突跳,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快速上前拨开她的身子,剧烈的推门。
“门在外面被人锁住了,真是可恶!”林立雪厌色极浓,愤愤踢了一脚门。
正说着,似乎腾来一缕烟,沿攀竹竿孔隙袅袅递来,紧接着,烟气愈浓,带着极为诱惑的奇异香味扑面而来,像被绣剪裁成一缕缕一弯弯的细云,无孔不入,瞬间弥漫了整间屋子。
董长临身感异常,却来不及防范,也无法逃离,只能任由身子如被笼屉上锅蒸酥了般,神骨俱烂,一点一点的软下去,而胸腔间又仿佛被强塞了一团燥火,沿着沸腾交错的血河,上下窜动,如流火燎身,肌骨欲燃。
他狠狠嗅着空气中四处糜妙的女儿香气,似乎是窝在了平嫣颈间,紧搂着她玲珑有致,夜来生香的身子。她三千鸦发松松垮垮的垂下来,像落满杏花瓣的月光潺水,流淌过他的身上,。
他扯着领子,眯眼依稀间,隔着仙山云雾,似乎看到了同样霞潮满面的平嫣,宛若仙子的歪在那里,殊丽天成。他痴痴笑着,再也忍受不住,用尽全力扑过去,想要把这些年排山倒海的思念全部倾泻予她。
林立雪亦好受不到哪去,她不知怎的,忽然间就浑身无力,如被放逐于汪洋大海的一叶扁舟里,孤零零一人,随风卷来,跟浪打去,却没个坚实倚靠。
她一声声唤着钰痕哥哥,在他双手不可推拒的掌控中,坠落沉沦着。
酣眼朦胧间,又似乎是董长临逐渐放大的脸,她面出惊恐,大叫着推拒,可惜在这样的颠鸾倒凤中,翻来又覆去,所有出口的音符都只是闺缠缱倦的陪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