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衡的身子抖动着,比之平嫣还要羸弱几分。
但如舌尖惊雷,他的话掷地有声,引得那几个男人不敢上前,只敢虎视眈眈的围着,等待霍三爷发号施令。
霍三爷缓缓站起来,脸色隐晦不明,灯影下老脸如覆了白霜的树皮。
白衡站直了身子,双臂后开,护得她严严实实。许是因为怒气过盛,视线外竟有些眩晕的血色弥漫。
霍三爷走到他跟前,漫不经心的望了他一眼,收回目光,百无聊赖的瞧着四周,道:“哦?原来白先生和她是旧相识啊。”
“我不会让你伤害她的!”他盯紧他,恐惧又不甘示弱。
“哈哈哈......”霍三爷像是听到了什么弥天笑话一样,控制不住的笑了起来,笑声又细又长,似绑住扑朔夜色的一线铁丝,与空气摩擦着,教人不寒而栗。
他止住笑,拿帕子拭了拭嘴,眼里精光暗箭,“白先生这是何苦呢?你明明依附于我,我给你锦绣前程,两全其美的买卖,至于为了个女人断送自己么?”他侧了侧目,光线流转,在他眼珠里折射出一芒墨绿幽幽的光,阴阳怪气道:“而且,白先生就算再如何付出,她也承受不住你的恩情,你不但身染恶毒,而且还已经不算个男人了吧。”
白衡身子猛然一震,脸色煞白,一阵失神恍惚。趁他片刻分神,霍三爷眼神指使,身后几个弟子立即会意,上去一阵拳打脚踢,夺下白衡手里的枪,将他狠狠踩在地上。
白衡口吐血沫,衫发凌乱,被几双大脚钉在地上,不能动弹,狼狈之极。
他洁身自好了这许多年,却在青运帮深陷泥潭,留下一辈子挥之不去的肮脏不堪。
平嫣忽然想起幼年的那场大雪,师兄躺在雪窝里冻了一天,用自己凉透的身子给她退烧。那雪是白茫茫的干净,他的眉眼似乎比那雪还要干净。
霍三爷笑容更甚,目光游曳,在他俩身上飘来复去。似乎他们是戏台上供人取乐的戏子,正在唱着一出别开生面的大戏。
他接过手下递来的枪,对准平嫣,缓缓上膛。
机械相擦的声音冰冷入耳,白衡被吓得一个机灵,呼吸停窒,像条落入捕网的鱼,剧烈的扑腾拍打,嘶声低吼。
平嫣倒是一派镇静,乱发飞舞,望向他的视线笔直,既死气沉沉,又毒恨汹汹。
她笃定,他不会就这么简单的杀了她。
果不其然,霍三爷玩味一笑,调转枪头,反而对上白衡。
他眯着眸子,像是在丈量猎物,暗笑涌动,面色狰狞,“同我作对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我有的是法子折磨他们,不过都是折磨他们的肉体,而今天我想换个新花样,看看怎么把人的精神逼疯。”
白衡视线模糊,却拼命睁大了眼,诚惶诚恐的搜寻霍三爷的位置,伸出双手,一寸寸爬到他身前,抱住他的腿,露出奴颜婢膝的表情,求道:“求你,放过她吧,有什么怨气,你都可以发在我身上。”
“你巴巴的跑来救她,奈何她心中想的可是沈钰痕呢?反正你也行不了男女之事了,我就索性当一回好人,让你看看她在其它男人的身下是何等销魂快活,就算为你报了沈钰痕的夺爱之恨了。”话音未落,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就蠢蠢欲动的扑上去。
“不要!”白衡声嘶力竭的一喊,青筋毕现,仿佛时光都停滞了。
他在鸦雀无声,一片空白的世界中看到一缕喷薄而出的血液,如一抹流霞,溅了她满脸。
紧接着,她身前的一个大汉就应声而倒,颈上被利刃割了一刀,见血封喉,深可露骨,死不瞑目。
其他几个色胆包心的人立即神色惶惶的退后,屁滚尿流。
白衡在余光中看见捏刀而立的平嫣,身姿如竹,百折不弯,有鲜艳的血迹沿着她手指间冷白的刀刃,一滴滴砸在地上,犹有嗜血回声。
她身后是即将破晓的天色,泛出黎明前的曙光。
这夜如此漫长漆黑,像是终于要到头了。
他却在迟来的光明前,疲惫的闭上双眼,昏沉如亡。
霍三爷见她这副像是自修罗地狱爬出的模样,不禁心中一慌,忙叫人去召集其他弟子过来保护。
待到乌泱泱的一干帮众在门外待命,他似乎才有了与之对峙的底气,面色不善,道:“贱人,你今天走不出这个门!”
平嫣慢慢抬起眸子,那里已恢复了一贯的冷潋沉寂,半脸莹白如雪,半脸血点斑斑,如在暗无天日的谷涧中独秀的极致妖冶。
她勾起唇,牵连皮肉,脸边那些零星血迹竟似活了般,蕴藏杀机。
她一下下迈开僵硬的步子,身前一干保驾护航的弟子们被其震慑,亦难以控制的后退,妄图逃脱她如夺命催魂般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