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从这里摔下去,还会有活着的可能吗?”她的声音在寒风细雪里碎成几不可闻的数段。
小麻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可话到嘴边死死哽着,如何也发不出一个音节。
“董国生跟我说,他为了掩护慕子成,中了枪,就是在这里坠崖的,好几天了,一直没有下落,有很大的可能是已经没命了。”她发麻的舌尖上滚出一个个同样发麻的字眼,似乎已用尽了所有力气。
小麻扶住她。她悄无声息咬紧了下唇,幽红一道血线缓缓淌过她精致的下颌,黏在薄白如纸的肌肤上,如她干涸在眼底的泪。她弯腰探到山崖边上,睁大眼睛拼命的往下瞅,可崖那么高那么陡峭,山石又那么锋利......她眼前似乎闪过沈钰痕血肉模糊的模样,不禁几个哆嗦,腹间随之一阵阵收紧,疼得她满身冷汗。
“小姐,你不要吓我啊!”
“小麻......快扶我坐下。”她有气无力。
小麻利索脱了袄衣,铺在一块平坦石面上,搀着平嫣慢慢坐下。
“二少爷不会有事的,就算为了小姐你和孩子,他也会平平安安回来的。”
平嫣仰起头,闭上眼,雪片如绢,扑簌而来,落入发丝间,是细融的冰水,落在脸上,是锋利的刀片,缠在呼吸里,几要窒息。她在这种濒临绝境的窒息中渐渐冷静下来,她必须要冷静下来。她在董国生那里抵押的代价实在是太大了。无论沈钰痕是生是死,她都要找到他。
可地域茫茫,她望着眼前陌不相识的一切,忽而被一股难以呼吸的绝望填满。她该去哪里找?哪里才有沈钰痕?
她恨不得放声哭出来......
你走之前明明跟我说过谁也不能将我们分开,可你怎么先走一步了呢。
你真是个大骗子,一次又一次的骗我,一次又一次的抛下我。
死缠烂打又不负责任。
我不会原谅你。
你听到了吗?
她坐在如刀雪片里,像几尺冻实的冰,身上是冰冷的,可心里能感受到时有时无的火热,带来这温度的是沈钰痕的影子。他从回忆里走来,脚底下一步一步似乎都生起了火,她奋不顾身的扑向这丛再舒适不过的火,静静等待着飞灰湮灭。
她是愿意的。
小麻看见几缕血迹自她腿间漏下,滴入雪地里,脑子一轰,尖叫一声,“小姐!”
似乎有一双手将她从火堆里拽了出来,她神情凝滞的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似乎是小麻。她本想宽慰他一两句,却连扯一扯嘴角都艰难之际,模模糊糊的抬眼,面前的雪地里似乎站了一个影子,黑色的袍子曳地,那张脸上泛着锃亮摄人的寒铁颜色,并没有五官。
是前来招魂的黑无常吗?
她却一点不怕,只朝他缓缓微笑,轻轻启唇,声音极低,却带着蝴蝶展翅般的轻快。
她问的是,你可曾见到过一个叫沈钰痕的男人?
下着鹅毛大雪,一只纤细白皙的手缓缓打开了木窗半角,呆呆望向屋中躺在榻上的女人。
许是刚喝了药的缘故,她睡得很沉,姿容安然,往常在梦里总喜欢皱紧的眉头也舒展了,应是美梦香甜。他想起她昏迷前问他的最后一句话,那样愉悦期待的神态,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女儿家向路人打听情郎的家。这个时候在她的梦里,他们一定是双宿双飞的。
她动了动,似乎睁开眼了。守在一旁的小麻立即喜不自胜的迎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