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虫声阵阵。平嫣推门而出,采儿立即扶上她胳膊,她神态慵慵的问,“怎么不见檀儿?”
采儿道:“我刚才想跟小姐说的就是这事儿,今下午檀儿的哥哥来了,说她娘快不行了,让她回去守着。”
平嫣不甚在意的哦了声,信步慢走。
采儿又道:“小姐不小心碰倒了凳子,可有伤着?要不要拿些药酒擦擦?”
平嫣心中一抖,抛下视线看她。她身材娇小,眉目无邪,不过是十四五岁的豆蔻年华,一个小孩子,还能尔虞我诈到哪种地步?会不会是她太草木皆兵了?可她问这话又实在能品出几丝深意,是真心替她着想?还是绕什么花花肠子?
她勾起唇角,“我以前是唱戏的,磕着碰着在所难免,这点小事有什么可在意的?对了,你家里可还有什么人?”
采儿颓唐道:“爹娘死了,哥哥嫂子逃了,就只剩下我了。”
平嫣道:“这样的乱世里,多少家破人亡,人能活着就不错了。”
采儿擦擦眼睛,“小姐说的是实话。”
平嫣拍了下她手背,“少爷什么时候来?”
“管事去请了,说少爷有急事,但今晚会来,可能晚些。少爷还吩咐了,让小姐照常歇息,他来了直接去屋里找您。”
平嫣道:“好。”停下步子。一片薄薄几近透明的月儿挂在天井上,杏叶簇密,银光疏漏,似筛下千万尾银鱼儿,穿影游动。她看了这月,又看了树,再转头看向背后的屋宇重重。二楼上窗纱浮曳,像有一只手在百无聊赖的挑掀,屋里面泛出灯色的昏黄昏红,几只鸟咕咕叫着扇开翅膀,站在屋檐上。那是她所住的绣楼。
她忽然万分惊恐的伸手道:“啊!那......那里好像有个影子。”
采儿慌看过去,“哪里哪里?没有人啊。”
她再定睛看,舒口长气,“唉呀,也许是我看错了吧,原来是只老鸹鸟啊。”她的视线却没从那扇窗子上移开,又木木问了一句,“清远镇这里刚打过一场仗,死了那么多人,这里修建的房屋也不知道是占征的谁家的土地。采儿你说,会不会是哪个亡魂回来了找不到原来的家,在四处晃悠呢?”
采儿被她说的寒毛倒竖,霎觉四周的风一阵凉似一阵,竟真像有人在脑袋后吹气呢。她抖擞两下,忙搀着她往光亮大厅里走,“小姐,您胡说什么呢?这世上哪有什么鬼魂,走吧,再不去饭菜就该凉了。”
平嫣笑道:“瞧把你吓的,我逗你呢。”
采儿哼唧两声,不经意回头瞥一眼,却见纱帘四起,猎猎飞动,而那扇窗户被月光返照得如同冰面一般,清晰可见窗子后嵌着的一道影子,纸片一样摇摇欲坠,宽衣长发,鼓动飞扬。采儿惊叫一声,紧闭上眼,身子就要往下滑。
平嫣拽住她,也回头看,“这是怎么了?”
“小姐,有鬼!有鬼!就在二楼窗户上站着!”
“没有啊,窗户上什么都没有。”说着一把拽下采儿捂向双眼的手,狡狡道:“你这丫头,不会是记恨我刚才吓了你,现在反而来吓我吧?”
采儿慢慢睁开眼,心有余悸的往二楼那扇窗户上移去,触目处纱帘斜枝银月,窗户上一片明净,并无一物。
她使劲揉了揉眼,再看,还是空无一物,不住喃喃,“难道真的是我看错了?”
平嫣朝那窗子深看一眼,牵她离开,“看你这死丫头还吓不吓我,鬼来了,也先找你。”
一双鲜红缎面的绣花鞋自帘后无声走动,那道影子伸出惨白青灰的一只手,拨了几下帘子,长发披散,直到腰间,头耷拉着,露出一小块同样惨白青灰的额头,乌瞳提溜间,血唇如钩。
平嫣用饭时,忽听到屋外喧声大起,几个门房屁滚尿流的跑进来,伏在地上呼呼喘息,面色一个比一个煞白,“小姐,鬼!鬼!有鬼!就在外面,她马上要追来了!”
采儿怒极,率先冲出指着他们斥道:“说什么胡话呢!这太太平平的哪来的鬼!倒是你们几个,准是又偷懒喝了酒,在这说疯话呢!敢在小姐面前口无遮拦,也不怕少爷割了你们舌头!”
一个门房吓得眼泪一把,连连磕头,“小姐,我们不敢胡说,不只我看见了,连李贵王强他们也看见了。是,我们是喝了几杯小酒,可也不至于老眼昏花,那只鬼就在茅厕不远处的树上,红鞋,身子一晃一晃的,怕是吊死鬼啊!”
李贵王强等点头不止,哭求道:“小姐,我们亲眼所见,不敢说假啊!”
看他们这样,也不像说谎......采儿望向平嫣,平嫣正要说话,忽闻院中一声尖叫刺耳,穿破长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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