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亲手除掉坟头上最后一把荒草后,直起身,接过白衡抱着的婴儿,双目湛静,“我们走吧。”
白衡道:“你决定好了?”
她颔首道:“是。”提步先走。
白衡突然后怕起来,上前拦住她道:“师妹,我不知道将这一切告诉你,对你来说究竟是好是坏,我只是想让你能有动力活着。其实那里是龙潭虎穴,你还回去干什么呢?跟我走吧,我会一辈子对你好,这个孩子,我也会视如己出。”
平嫣冷若冰霜,“我只有为他活着时,才有动力。”
三人已在松柏林里等候多时,终见她出来,檀儿忙跑上前,左看右看,又不敢问些什么,只搀紧了她一截小臂。
慕子成望了白衡一眼,见他形容憔悴,身子虚颤,情况很不好。出人意料的是平嫣,虽也面无人色,如霜覆雪,较之先前,却镇定从容许多。在一片松影翾翾中走来,像一具裹着人皮的骷髅残骸。可是,她的眼神却活了过来,无论是以哪种形式。
她走上前,淡淡同他道:“我们回去吧。”
慕子成问道:“回哪?”
她微微勾了下唇角,像一道将要出鞘的笔锋,柔软,却又杀气烈烈,“回庙里去,我想,他要来找我了。”
方丈携庙中所有佛门弟子盘坐院中,静心求诚,似乎逼仄围绕着他们的那一杆杆枪械都只是普通的一花一草,一叶一枝。
时近黄昏,却无风起,四境鸦雀无声。唯他们闭眼低垂,口齿间梵音阵阵,如诉如唱。偶有归鸟掠过天际,长唳一两声,声响旷绝,将暮色拉得愈发浓厚。
不知是被他们的念经声吵的,还是实在不耐烦,沈大少怫然而起,一把枪直抵在方丈头顶,狠声道:“说!她们到底往那边去了?我的耐心已经被耗尽了,要想活命,就老老实实的说!”
方丈面无惧色,依旧半阖双眼,神色凌然,“老衲不知。”
眼见他就要扣动扳机,李庸忙上前劝道:“大少,不可,这寺庙有些年头了,百姓信仰,若动杀机,恐怕不好交代。”
沈大少目光如刀,冷色粼粼,“交代?我还要他们交代呢,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跑了?”手中用力,他沉笑道:“方丈,眼见天黑了,看来是佛不救你了,那我就送你去见佛吧。”
“住手!”
众人皆回身去看,见一女子乌发素面,细眉柳目,迤逦而来,不染纤尘,倒真像是救苦救难的菩萨入凡。
沈大少将手枪一把扔给李庸,面露欢愉,忙跑了几步上前,“你回来了?”
“是,我回来了。”
他又看向她怀里抱着的孩子,“我听说他叫佛生?”
“是。”平嫣神色清寂,话也许少。
他抬起手,想要取下她发鬓间簪着的一朵白花,“带什么白色的花?”
平嫣快速后退半步,避开他的手,遽然下跪不起,眼圈泛红,“大少爷,我都想起来了,二少爷死了,我刚刚去了他的墓地,荒坟荒草,孤苦伶仃,我这是在为他戴孝。”
沈大少身子一震,看向慕子成与聂彩蝶,似有较量。她又道:“谢谢你,大少爷,为了能让我好好养胎,不惜装成二少爷哄我这么些日子,我们孤儿寡母,承蒙恩惠,给你磕头了。”
说着伏身拜下,沈大少忙扶她起来,心有余幸,全没想到是这样的事情走向,本来他想要同徐疏宁之死脱清干系,这事是瞒不住了,以为还要思虑周全同她解释一番这场骗局,如今倒都省了,他自然也乐得顺水推舟,拾阶而下,“我也是没有办法,当初你情况危及,胎儿差点不保,为了留住二弟的骨血,我只能事急从权,暂且如此,其中多有冒犯,实属无奈,还望不要怪罪我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