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自己”似乎来头不小后,裴宝儿如坐针毡,十分战战兢兢。
但更惊悚的事情还在后头,这顿中饭还没进入尾声,邱大婶却郑重其事地冒了出来回事,表示有贵客临门。
裴子孟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挺放松的,懒懒道:“可是谢御史来了?他算什么贵客,肯定是吃了衙门的大锅饭牙被磕掉了,现在后悔了,跑过来这边蹭吃蹭喝……”
邱大婶却一脸纠结道:“不是谢御史,是……”
说罢,还古怪地瞧了一眼裴宝儿,只是后者还在呆滞状态,完全没有察觉。
裴子孟终于正了正神色,“婶子平日里都是个爽快人,今日怎么吞吞吐吐的?咱们这穷乡僻壤的,还能来什么贵客?莫不是敏国公转了性,特意过来……”
“哎呀,不是旁人,就是咱家三姑爷,那位……”邱大婶还特地压低了声音,像是在说什么秘密似的。
这下终于引起了裴宝儿的关注,她依稀听到说有贵客来访,她直觉肯定是裴子孟公务上来往的人,自己又不认识,也不甚注意。只是,瞧邱大婶这般作态,这位贵客的来访像是什么机密,说不好是朝廷派来的密使之类的人物。
然后她发现,裴子孟、邱大婶二人都看着自己,神色莫名复杂。环顾整间屋子,对这个消息无动于衷、仍旧面不改色的,除了埋头大吃的小砚儿,估计就只有一脸茫然的她了。
“呃,发生什么事了?那个,不是有贵客吗,你怎么还不去迎一迎?三姑爷,你们家做官的亲戚还真多,话说你有几个姐妹来着?”
裴子孟一脸嫌恶地看了看宅子大门的方向,还未开口便被邱大婶打断:“不能装病,不能不见。”
他只得恹恹地起了身,按着太阳穴位置做出一副头痛模样,而后抖了抖袍袖大步离开。临走前,除了叮嘱邱大婶替他向裴宝儿解释之外,还特意让她把他那份银耳莲子羹留下。
“这几宿可快熬死个人了,我嘴里都起了两个泡,就得吃点这个降降火气。那个,绿袖你拿去用井水湃一湃,记得啊……”
看着他慢吞吞离去的背影,邱大婶的目光落到旁边正垂涎着甜羹的小砚儿身上,不禁宠溺一笑,又解释道:“三郎打小就爱吃甜食,这点倒是和您大不相同。”说着,眼中竟然有泪光闪动。
裴宝儿看着那张跃跃欲试的小脸,心里一抽,还真是外甥像舅么?
邱大婶感慨了一番,道:“娘子以前曾说,您和三郎这对双生子也是有缘,在府里恰好也都是排行第三。而后嫁的姑爷也是如此,这算不算上天注定的缘分来着?”
裴宝儿又是一惊。
这话是几个意思?“她”在裴家算是排行第三?那三姑爷岂不就是……
她蹭的一下子站起身来,不小心扯到伤口,疼得脸上直抽抽,顺势道:“咳咳,婶子我吃好了。刚巧我这伤口有些疼,我就先回去躺着了。”
可她还没来得及溜之大吉,裴子孟刚消失的身影却又重新冒了出来。
他脸上神情比起方才更加不悦,身后还多了个几个人,其中一两人看着有些眼熟。因为裴子孟似乎有些气冲冲地走在前面,将那人的身形遮掩了部分,裴宝儿没能第一时间认出来,但她知道,九成九就是那个奇葩!
裴宝儿的动作更快了,一把抓起还在吃吃吃的小砚儿后领,无视他委屈的眼神,直接将人拎回了房。
这副情景自然落在齐珩眼里,只是他面上波澜不惊,仍是跟在裴子孟身后慢吞吞地走着,每一步似乎都经过严密的计算,间距都是一般大,看着倒不像远道而来有急事的人,更像是在自己家里随意闲逛。
只有微紧的声线暴露了一丁点他的情绪:“不是说受伤了,怎么还跟兔子似的上蹿下跳?”这话指的便是裴宝儿了。
裴子孟虽然心里也承认,方才那个慌慌张张逃开的身影实在跟他记忆中的阿姐举止大相径庭,但这话他自己能说,从别人嘴里说出来他就不乐意了。
他站住回身侧望,语气轻佻:“呵,王爷倒是消息灵通得很,不知下官这东临城安置了多少耳目?”
齐珩却不看他,径直从他身旁走过,只淡淡道:“若无这些耳目,裴府尹的剿寇英姿可上达不了天听,更遑论这一年半以来的实绩了。”不等裴子孟露出一丝喜色,他又补了一句:“私开海贸的事情朝中已有人风闻上奏,你,最好适可而止……”
裴子孟闻言差点没跳起来,一双细长的眼愣是被他瞪大了两倍。
“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私开海贸了,东临又没有港!再说了,这两年不就是风调雨顺了点,我纳的税贡多了点,至于这样污蔑我嘛~”
听他一口一个我的,倒是把先前的下官抛到一边去了?
齐珩心中微哂,懒得跟他扯皮,扔下一句:“都这个点了,你不在府衙理事,反倒在后宅厮混,实在不像话!”
然后,直接使了个眼色,裴子孟就被他身后的几个侍卫“友好”地握住了胳膊,“亲切”地被送回府衙办公去了。宅子里见证了这一幕的仆从不少,除了临门张望的邱大婶,负责侍奉汤饭的几个小婢全都看呆了眼。
裴子孟的憋屈心情无人知晓,齐珩也不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