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室,床幔内。
女子面如金纸,气若游丝,强撑着对床榻前发怒的男子劝道:“王爷休要怪责她们,妾身身子不舒坦,她们不过是关心所致,何必……”
话未说完,她忽然捂着胸口,面色发紧,像是一口气没提上来,那话也就说不下去了。
男子不悦的神情马上转为担忧:“王妃可是心疾又犯了?快,快去请太医!”说罢,又疾声厉色地转向床榻前的另两个打扮娇媚的年轻女子,三言二语便将她们撵了出去。
女子见状有些发怔,勉强笑着又劝了两句,不想却喉头一甜,直接呕出好大一口血来,直接昏了过去。
昏迷前,女子脸上神情竟有些不可思议,而不是惊惧、担忧等应有之态。
朱漆大门内。
女子一身繁复考究宫制礼服,却素面朝天,规规矩矩地跪在青石板上,垂手敛容。
白须白眉的老内侍手执一张黄绢,神情肃穆道:“圣上有谕,兹闻忠武伯林闻庸之次女温良敦厚、品貌出众……赐为平王侧妃……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择良辰……”
女子神色不动,口称“妾身接旨”便将那黄绢接了过来,只是起身时似乎踉跄了下。
老内侍飘然远去,女子身后一个侍女打扮的姑娘急忙扶住了她,还愁眉苦脸地低声道:“主子,这可怎么办啊!哪有这样的,赐侧居然赐了个出身比您还高的贵女,往后这日子……”
女子眼中划过一丝狡黠之色,在无人可见处嘴角微微上翘后,忽然顿住脚步,捂住了胸口。
深呼吸过后,她眉宇微蹙,说话的语气幽怨中带着惆怅:“唉,圣意已下,还有什么可说的。这不过都是命罢了……”
春日,内院。
女子面色苍白,穿得极厚重,被众婢簇拥着在园中赏花。虽然一身打扮都素淡到了极点,在这繁花似锦间却更显出了一股子淡到极致的美。
忽然间,远处传来了个娇俏的女声,似乎正和什么人撒娇。很快,一个身着红裙的年轻女子便跟在面容冷肃的男人身后走了过来。
她妆容精致,身着宫装,头上、身上的饰物无一不贵重,端的一位世家贵妇。
双方一打照面,那红裙女子便笑眯眯地迎了上来,近乎于无地福了福:“姐姐怎么独自在此赏花?今日宫里头的赏花宴十分热闹,母妃还问起姐姐了呢,可惜您身子不适,出不了府……”
裹着素色狐裘的那个面上一丝笑意也无,她冷冷扫了眼面前这两人,以及那红裙女子“不经意”放在腰间捂着小腹的手,眼神一滞,忽然站起身来掉头就走,只甩下一句冰冷的话:“我阿娘死的早,可没给我生个妹妹。”
即便远去了,身后的娇笑声还回荡在空气中,久久不散。
当夜,男人前来解释时,女子只冷笑道:“恭喜王爷如愿以偿。”
山上。
两个身着道袍的年轻女子在低声细语。
那个脸圆的忐忑道:“主子,您真就这么把门板甩到王爷脸上了?”
另一个淡淡道:“恩。不行吗?”
圆脸女子便急道:“这可使不得啊,想必王爷心中还是有主子的,您何必这么倔呢?难不成,您真打算下半辈子都在这儿休养?”
被追问的那个微微一笑:“说不好哦,不过,真这样也不错。”
圆脸女子更急了:“那位已为王爷生下了长子,正是志得意满,您若是再不振作起来,只怕……”
“休了我么?别怕,他不会的。”
场景数次变换后,却突然跳到了个白雪皑皑的夜里。
屋内烧着炭盆,但散发出的暖意实在是太微弱了,完全无力跟这深山里的寒冬对抗。
女子缩在炕上,整个人裹着厚厚的棉被,活像个北极熊,却是兴致盎然地在伏案写着什么。
忽然间,窗扇咯吱一声响了,一个黑影伴随着酷烈的寒风卷着雪粒跳了进来,却是落地无声。若不是带进来的那股冷气,正专心致志奋笔疾书的女子是绝对不会发现来了人的。
她抬眼一看,顿时挑起眉毛,不耐道:“都说了我不回去,你又来做什么?”
刚说完这句话,她又抚了抚胸口。
来人却道:“若你知道有件事即将要发生,这件事对你极为有利,但会对你身边的人造成很大的伤害,你会怎么做?”
女子兴趣缺缺,不大反问:“若你提前知道你将来的所有事情,包括好的、坏的,但你根本无力改变,只要一做出和计划不一致的举动就会被命运惩罚,你会怎么做?”
两人相视良久,忽然齐齐笑开,一如旁边哔啵爆开的烛花。
装修极为豪华的马车里。
可惜山路崎岖,即便是这样的马车也不能平稳前行,晃得车内的人面色青中带白。
仍是那个圆脸女子,只是她脸上的忧愁被欣喜所代替。
“主子,您早就该回去了,最起码该回去过个年啊。您不在府中,只怕是要猴子称大王了~”顿了顿她又急道:“都要回去了,您怎么还看这些道经啊?还有这身道袍,不行,您得赶紧换下来,回去了被人见着像什么样子!”
被夺去了手中书册的女子笑得无奈,微微叹气道:“此时不看,只怕以后再也没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