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宝儿看着哭得像个孩子一样、毫无仪态的北雁,不禁有些失笑。仔细一看,似乎这姑娘跟大妮还有两三分相似呢,说不得这便是当时还不怎么宽裕的自己大发善心的缘故吧。
思及此处,她的思绪又飘回了海风悠悠的东临城,那段短暂的快活日子。
“主子,您这些年都在哪呢,过得好不好?”北雁勉强收住了泪,十分不见外地凑上来打量她,结果像发现新大陆似的惊呼出声:“呀~主子您的手~”
裴宝儿莫名其妙:“怎么了?”
她这一次醒来之后,全身上下唯一的变化就是那道离奇消失的红印子。她能想到的解释就是,约莫那是个封印着她记忆的“门锁”。
但除此之外,她整个人好好的,并没有伤了瘸了,更没有动不动就这儿痛那儿疼的。相比先前那次受制于裴姝的病娇躯壳,整天不是昏迷就是吐血,如今这模样已经让她心满意足了。
北雁又恢复到了泪眼朦胧的状态,悲伤地指出:“您的手都粗了!”而后嘤嘤嘤地心疼裴宝儿做了粗活,这些年定然过得很苦,又后悔自己怎么没有早日找到主子,云云。
裴宝儿:“……”她有涂过乳霜的好吗?!!
北雁是她身边最倚重的婢女,不怎么聪明,也没什么特殊的手艺,就是极为忠诚。她也是唯一一个伺候着她去了陪都,最后险些跟她一起葬身崖底的人。
在裴宝儿模糊的记忆中,原书剧情里,那次坠崖北雁应该是受了重伤,两个弱女子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没有回京城求助,反而是隐匿在民间,直到“她”把孩子生下。“她”翘辫子后没多久,北雁遵照“她”希望这孩子在民间无忧无虑地长大的遗嘱,将孩子托付给了一户好心的普通人家收养(正是太兴县的王家富户),而后嫁给了邻近的人家,以普通邻居的身份默默守护着那孩子长大。
结果现在全然不同了,裴宝儿不知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难道是当年自己那一推发生了蝴蝶效应?
她百思不得其解,一时有些沉默,旁边的白露便凑趣道:“北雁姐姐,你消息可真灵通,咱们几个昨儿还在找人给你送信呢,没想到信使刚走,你就来了~”
这话提醒了裴宝儿,是啊,她才被弄回来几天,北雁就回来得这么凑巧,除非……
“是王爷让人带奴婢回来的,说是您回来了。”北雁老老实实回答,还绘声绘色地描述起了当时的情景:“奴婢自然是不信的,人死岂能复生。奴婢当时以为,来使是旁的什么小人派来作弄奴婢,或是有什么阴谋的,还拿着拂尘狠抽了他一通……”
几个人笑成一团。
忽然有小婢来禀告,说是小郎下学回来了。
北雁惊问:“小郎?是主子……”
裴宝儿点了点头,原本的笑意却慢慢收了起来,尤其是看着一蹦一跳背着小书包跑进来的小砚儿,她更是有些郁郁,不免回想起前几日跟齐珩的那场隔空“骂战”。
这人莫名其妙的,忽然说小砚儿已经三岁了,该开蒙了,裴宝儿怎么拦都拦不住,毕竟这是他的地盘。于是,从今天开始,小砚儿一大早还是被他捎进了宫,只是没有跟着他在宣政殿吸引眼球,而是被丢到书房连同其他几位同辈的皇家子弟一起上课去了。
小砚儿最近几日见到的生人很多,这会儿见了北雁也不惊讶,只脆生生地笑问,“美人姨姨是谁?”这称呼又是惹得众婢笑了起来。
裴宝儿摸了摸他的大头,顺便问了他几句上课的情形。
他却笑眯眯地只说好,全然没提他今天如何捉弄了另外几位身份尊贵的“同学”的事。说到最后,还自吹自擂道:“先生夸我聪明呢!”想到自己背书背得流利,先生说自己什么过目不忘的,想必是个好词儿,小砚儿便得意地挺了挺胸。
裴宝儿看着脸上焕发出别样光彩的儿子,心念一转,忽然想到一事,暗暗有些心惊。
这个世界的走向变化之大,已经不仅仅是该死的人没死成的她了,更不只是本该收养小砚儿、最后以新皇养父母身份被封了国公爵位的王家夫妇。
事到如今,再想起第一次穿越前机缘巧合看的那本书,裴宝儿甚至不记得书名叫什么了,毕竟中间兜兜转转隔了好几年,只记得大概剧情。整本书是以男主视角展开的,大致是说,一个出身尊贵、却从小流落民间的正牌皇子是如何鸡飞狗跳地过市井生活,又是如何从一介纨绔转性跑去参加科举,而后登门入室成了朝廷官员,搅动一番风云,再到身世被揭开之后的系列波谲云诡的朝堂斗争的故事。
总的来说,男主是个大智若愚的小可爱,虽然有着男主光环,但是没开后宫,从头到尾只有女主一个正宫,十分专情。以至于,当时裴宝儿看的时候有多羡慕女主,她就有多唾弃男主他爹。
这就要从男主为何从小流落民间的本质原因开始讲了,无他,只不过是利益博弈酿造出的苦果罢了。
且说这书中的裴王妃虽非权贵出身,但其曾祖官至太子太傅,祖父乃翰林学士,生父时任礼部左侍郎,伯父时任国子监祭酒,可谓是满门清贵。这些官职虽然不像内阁首辅这等大权在握,但裴氏一族在清流中名声极好,满朝文官几乎过半都和裴家有着师徒、同年、同学等七弯八拐的关系。尤其是做过帝师的裴老先生当年很得老皇帝心意,去世多年后,老皇帝提起来还是怅惘不已,又因裴家小辈文采出众的不少,更是对这裴家极为偏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