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院能得到的消息,北院那边自然更早就知道了,更别提魏太妃上了年纪,如今愈发的觉少,起得不比平时赶着上朝的大人们晚。
听到说齐珩卯时初才从正院离开,魏太妃很是诧异。
她了解自己这个儿子,幼时因不受先帝重视,在学业上很是用功,有那么一阵子,堂堂皇子跟那些头悬梁锥刺股的应试举子竟一个样,但他本就不擅长先帝最爱的文道,反倒是对经史策论颇有独到见解,故而,再刻苦也赶不上老二、老四会讨先帝欢心。那之后虽然是死了心,日日寅时初起床的习惯却没改过来,到了成年入朝后,起得就更早了。
结果,今天居然来了这么一回“不爱江山爱美人”?
魏太妃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何嬷嬷却是乐见其成。
“这是好事啊,说不得明年您又能抱上小孙子啦~”
魏太妃虽有些意动,还是嗤道,“算了吧,就裴氏那个弱不禁风的,能生下小二郎已经是福大命大了,我还指望她开枝散叶?不见天儿地跟林氏几个过不去就得了。”
何嬷嬷收了笑,便知道前两日林侧妃过来抱怨的话还是入了魏太妃的心。
不过,魏太妃虽然嘴上不饶人,但心里还是有几分高兴的。
毕竟,自家儿子自从裴氏“去世”之后不久,便大病一场,估计是那阵子里里外外事情太多,太过劳心劳力。令她担忧的是,儿子的身子这几年一点起色都没,也不知太医院那些太医是不是吃干饭的。更让她生出不好联想的是,齐珩自那之后就没在王府后院留过宿,她不免担心那场病是不是把自家儿子的那方面也给折腾坏了,当时也只有一子一女,这年头小儿夭折率太高,她不免担忧起传宗接代的事来。
如今都好了,儿子不用当和尚了,孙子也有两个了,还都活蹦乱跳的。除了没法坐上太后的宝座抖威风,这日子倒也算不得差。裴氏这个媳妇虽然不聪明,到底还是有几分可取之处的。
魏太妃如是想。
此时的裴宝儿可不知道别人这么替她的肚皮操心,她懊恼过后,又记起李二娘之事来。若不是昨夜齐珩突然发疯,倒是个好机会,可惜了……
李二娘子前来辞行时,她愣是没反应过来。
“怎么这么快就要走?可是回东临?阿云他可知道?”
李二娘子点点头,“自然是知道的。”说着,脸上还显出几分难得的娇羞之态。
裴宝儿煞是不解,这二人是私定终身了还是怎么地,追问之下,李二娘子才红着脸细细道来。
“从前,他就问过我,到底欢喜他什么,又说自己无才无德、家无恒产之类的话,我当时没回他。这次过来,便是想给他一个答案。不论是五里镇上的刘郎,还是国公府里的少爷,他在我眼里都是那个被我捉弄时会脸红、生气时会脸红、却说不出一句难听话的傻小子……”
“他说,虽然年岁不小了,却还是想静下心来读几年书,到时有了功名,便不用受府里掣肘,便可以……”
“我会等他……”
李二娘子离开后,裴宝儿发了很久呆。
竟是这种理由么?喜欢一个人真的就这么简单?
那日过后,裴宝儿本以为,齐珩会如北雁预言的那样,因为气恼以后再也不来了,或是,短期内都不会踏足正院。
没想到,才隔了一天,宋岩便笑得像朵老菊花那般,跑过来殷勤问她房里点的是什么香,又说王爷平时如何如何难眠,难得前夜睡了个好觉,定然是王妃这里的香安神怡人的缘故,云云。
裴宝儿心道,鬼扯!
就他如今这个身份,吃喝穿戴都是天下第一等的,更别提什么安神香了,她房里用的不过就是前些日子在李家香铺里随意选的一味新品罢了。那香以沉水香为主调,加了些别的什么,味道相对来说比较清淡,从配方上来看,基本是一点安神作用都没有,反而还有几分提神醒脑、驱蚊的功效,还是下午还是傍晚的时候点了留下来的余香,却被他这样推崇,实在有些好笑。
裴宝儿也懒得跟宋岩解释,直接打发人给他取香去了,别的话也没多说半句。
宋岩便有些失望地走了。
而后,倒是如裴宝儿所想一般,两人一连数日都没见面。
她反正也有打发时间的法子,倒是没什么所谓,胖儿子也不知是不是在宫里头见的人多了,最近却有些心思敏感了起来,缠着她问怎么他爹不过来一起吃饭饭。
裴宝儿只能用他爹很忙的借口来敷衍。
小胖子却马上戳穿他娘:“可是,爹经常带我一起回家,明明都回家很早!”
裴宝儿无言以对,选择用甜食来转移儿子注意力,把控制胖儿子体重的计划抛诸脑后。
不过,她的借口也算不得有错,齐珩近来确实挺忙的。
先前西南军平叛之战打得不理想,损兵折将的,既需要重新调配人手支援,更需要粮草方面的供应。偏偏去年冬天北方雹灾、雪灾不断,到了春天,南方几个州却又闹起了旱灾。户部这里也不宽裕,天天都在喊穷,南夷主和派里头便有户部尚书这个老滑头。再加上御史台的一些明明五谷不分、四体不勤还要自我标榜是为民生疾苦着想的家伙,主和派的声势着实不小。
唯一的好消息便是,钦天监确实有个人才,能够观天象、推测未来三天的天气,这人恰巧还是个南方人,祖籍赣州,离南夷并不远,齐珩便将他和一干护卫打发去了南夷公干。这会儿,大约人差不多快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