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正院里不仅人心惶惶,各样物事也是狼藉得很。
裴宝儿迷迷糊糊地被人送回王府时,心里还念叨着那毒物之事。耳边听得齐珩命人起驾时,她便挣扎着想抗议。心道,不是说那毒就下在她日常起居之处吗,这样的话她还回去干什么,她干脆带着儿子往别庄休养去得了。
齐郯小胖子先前还不知情,还跟在皇帝堂哥屁股后面烦他呢,裴宝儿这边尘埃落定,又喝下了药之后,他才被齐珩命人拎过来,得知了自家阿凉突然生病一事,不免扑到她身上哇啦哇啦哭了一通,压得裴宝儿哭笑不得。
齐珩把他弄过来主要是为了诊脉,虽说这小胖子每日有小半时间跟着他在宫里,没准也沾染上了那毒物。大人可以几年毒发,但小孩体弱,只怕见效更早些。
幸而,几位老太医挨个摸了一番,尤其是张御医摸得最久,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小世子幸运的很,并没有中毒之兆。
至于齐珩本人,自是早就查过了,没毛病。
趁宦官们去查验女眷贴身香包之时,周院判便见缝插针地提出,要替王爷请脉,毕竟是千金贵体,王爷之安康关系着国朝之安稳,以防万一,云云。
放心之余,齐珩心内却满是浓浓的猜疑。
回到王府时,裴宝儿喝进去的药似乎起了点作用,身体也不如先前冷硬,有一股微弱的暖流开始从胃里往四处弥散开来,直至四肢百骸都被笼罩。
尽管如此,她还是十分努力才睁开了眼,勉强眨了眨,却发现头顶的深色帐子十分陌生,完全不是她的房间。
她张口就要喊人,可声带有些不听使唤,像是被扔在冰水里泡了半月似的,又硬又钝,任凭她怎么用力也只是发出了些嘶嘶的气音。
过了一会,才有人发现了她的动静,惊喜喊道:“王妃醒了!”是北雁、
裴宝儿松了口气,正想着怎么用唇语跟北雁沟通,让她先把自己身上这套重的要死的衣服给换下来。结果,头顶上笼罩过来一片阴影,凑到她眼前的却成了另一个人。
粗粗一看,齐珩的模样跟早上出门时差不多,一身繁复贵重的大礼服,再加上那副不怒自威的内敛表情,活像个画里面走出来的帝王。可,裴宝儿也不知是自己睡糊涂了,还是老眼昏花了,这会儿竟从他眼中看出了些许柔情,以及,很快消失不见的两点亮光。
“你醒了。”
平平淡淡的一句话,没有强忍的欣喜或是悲伤等情绪,仿佛她并未经历这一场惊险,只是从一次普普通通的梦境中醒来。
若是平时,裴宝儿定要回嘴刺上几句的,可听到他下一句“对不住,都是我没保护好你”时,心中那点子嘲讽便没了,反而是另一种陌生的情绪慢慢滋生出来。
怨怼、委屈,以及失望。
若不是因为他的独断霸道,她哪里用回京受这份罪!
裴宝儿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将眼神移开,死活不肯看他。
齐珩伸出手,却在半空滞了滞,而后,只是理了理裴宝儿额前的乱发,并未做其他举动。
微凉的指尖划过她的太阳穴、额际,配合着碎发的拂动,裴宝儿只觉得他的手所到之处都痒痒的,心里五味杂陈。
“你放心,此事,我定会查个水落石出。你只管好生休养,无需操心其他。”
听到这话,她才抬眼看向他,眼中带着些许不信任。
只见他眼帘微垂,掩下了眼中大半情绪,嘴角绷得紧紧的,看上去更多了几分冷硬。倒还真像那么回事?
裴宝儿用尽全力,哼了两声,以表达自己的不满和质疑。
齐珩只当没听到,又问她:“现下身上是不是没力气?我扶你起来?”
裴宝儿虽然不大乐意被他扶,但是坐起来总好过躺着,起码没那么像僵尸,便勉为其难眨了眨眼。
直到此时,齐珩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裴宝儿自醒过来之后就一直没说过话,就连动都没怎么动过,和自己沟通的方式基本上只剩下一双眼睛。
“你……”
裴宝儿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好嘛,您现在才意识到不妥啊?
既然意识到了,赶紧叫御医还是大夫的进来给她看看是什么毛病啊,她会不会被那毒毒瘫痪啦?
等下,这厮是不是脑子坏掉了,不喊人也就算了,做什么还一把抱住自己不放,嘴里还嘀咕个不停啊!裴宝儿表示,现在她真的不想听他表白心声,只想有病治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