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公园,昨晚下了一夜的雨,即使晒了一天,草坪上依旧湿漉漉的。
苏铃语趟过生机勃勃的绿草,站到了河边,一阵风吹来,她冷得肩膀微微颤抖了一下,摄氏22度,并不是寒凉的季节,可是经过昨晚的洗礼,她的身体就像一张薄薄的纸,风大些都无力承受。
她看着河面的波光,落日余晖映红了半个天际,也映红了江面,她想起日记里的记载,让她如此钟情晚霞的人正是跟在身后的男人,唐逸。
她苦笑,有些质疑曾经的自己为何会喜欢上一个如此薄情的男人。
“铃语……”
唐逸欲言又止,昨晚他确实喝醉了,让她陪酒获取合同是他的本意,可他从未想过让她去陪|睡,就算再恨,他们也是从小就认识的关系。
听见他的声音,苏铃语回头看去,嘴角扯出一抹淡淡的笑,“干嘛露出这种表情,没必要,昨晚,我已经把话说的很明白了。”
她近前,扬起脑袋看向他,直望进他的瞳孔里,“唐逸,你不爱我,我知道。你恨我,我也知道。你跟何悠彼此相爱,我更知道。你看不到我、感受不到我,都是应该的,这证明你是一个专一的男人,对何悠……一心一意。”
苏铃语吞下哽在喉间的酸楚,“你别急,等唐叔叔回来的,我会主动跟他说是我想要解除婚约的,这样一来,你就可以跟何悠双宿双飞百年好合。”
苏铃语垂了一下视线,瞬又抬起看向他,“曾经那些过往,不管是我记得的,还是不记得的,我都表示感谢。”
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恐怕世界上最远的距离既是如此吧,他不懂,不懂她的深情,因为不懂,即使像这样相依咫尺、四目相对,也远若天涯。
苏铃语绕过他朝草坪上方走去,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一次次的下定决心说要放弃,却又一次次的深陷泥潭,即使曾哭天抢地、即使曾发毒誓、即使曾割心剜肉……却就是不长记性。
日记,一篇篇的日记在唐逸大脑里穿梭,整整一下午他都闷在办公室里,将宋诗茵摔在他脸上那五本日记从头到尾读了一遍,除非他的心是钢铁铸就的,否则无法不动容。
她14岁的时候,他20岁,正是鼎盛时期,每个星期都会带着不同的女友回家,而她就住在他的隔壁,要如何才能忍受那种割心的伤害?
他追上去,拦住她的去路,不可置信的问,“你真的喜欢我?”
苏铃语看着他,丝毫想要逃避的意思都没有,“曾经。”
唐逸蹙眉,“什么意思?”
苏铃语轻笑出声,“阿逸哥,你比我大、比我文凭高,理解能力应该比我强吧?曾经,就是现在我不喜欢你了!”
她要走,唐逸再度拦住她,甚至握住他的两只手,“我跟何悠……只有一次,我爸逼我订婚那晚……之后……再也没有。”
那几个微妙的停顿苏铃语很明白,之后除了临门一脚该做的都做了,可这些又与她有什么关系呢?
“唐逸,我不是圣母,无法原谅每一个错误,况且,你并没错,千万别说对不起,那是我最最不愿意听到的。”
苏铃语拨开他的手,每个人都是有自尊的,尤其是在喜欢的人面前,这世上最无力的事情恐怕就是,我爱你,而你却爱着一个并不爱你的别人。
从没见唐逸这么抓狂过,从后面抱住她,死命的不让她走,甚至忽略了旁人的目光,“我承认昨晚是我不对,我不该让你喝酒,不该为了合约就把你……”
苏铃语忽地回头,“说得出口吗?说得出你把未婚妻让给别人睡吗?”
唐逸被呛得哑口无言,结巴了好半天,“可你、可你不是没被睡吗?你真厉害,不仅没被那个死导演占便宜,还拿到了合约。”
苏铃语默念了一遍,“你真棒。”然后看向他,“每次我被推进手术室的时候,我都希望你能说一句‘你真棒’,每次拆绷带的时候,我都希望你能说一句‘别怕有我在’……”
她顿了一下,缓了口气才接着说,“可你在哪?你在手术室外,与何悠聊聊我我,你在病房外和何悠相拥亲吻。”
苏铃语吸了口气,转身走出公园,以前她不懂,是她太善良,相信所有人说的话,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果然有道理。
“苏铃语!”
身后传来唐逸命令的声音,这一次她没有停住脚步,径直的走出他的视野。再爱也是有期限的,她已经耗尽所有力气,所以,她没有遗憾。
恋爱,是件由心而发,通往四肢百骨的事情,所以有一天当你失恋,便仿佛所有力气都被抽空。
走出公园,苏铃语就没了力气,她站在路边,整整十八年的历史长河就这样被推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