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随着水声而来的是刺骨的冰凉,污浊的水滴顺着早已褴褛的衣衫滴到地上,在不深的水层激起不明显的涟漪。
“怎么样,接不接客。”老鸨从涂着厚重的胭脂膏的嘴唇中漫不经心地施舍出几个字,眼神甚至没有从鲜红欲滴的指甲上挪开。
沈轻颜轻抬眼皮,眸中依然是与生俱来的高傲。她已经三天滴水未进、粒米未食。非人的鞭打将她折磨得几乎气若游丝,从头到脚除了那张令人羡恨的脸丝毫未损,已经刻满了狰狞的鞭痕,有些已经结痂,有些还溢着血液。
老鸨看着油盐不进的沈轻颜,嗤笑了一声,拍了拍手,召进了几个壮汉。
“长着张狐媚子的脸,装什么贞洁烈女!真以为离了你不行?”
沈轻颜眼中的最后一丝清明逐渐泯灭,终是没忍住,干涩的唇间溢出了一声苦笑,缓缓将头扬起,干涩的唇被贝齿咬出了血珠顺着下颌留下,不愿去看那些淫笑污秽的面孔,不愿想象接下来的侮辱。
视野逐渐变得模糊,眼前的一切似乎镀上了白光。屋顶上有一只蜘蛛吐着丝,敏捷地向着窗边爬去。
身体上是彻骨的疼,耳旁是肮脏地粗喘声,心里是汹涌的恨意,脑海中确是父亲和兄长惨死时的画面。
“轻颜,一个姑娘家,稳重点。”
“丫头,找婆家前让我看看,那个人必须经过我的考核。”
“轻颜,快走!”
“丫头……以后没人欺负你了……照顾好自己……”
身上的剧痛愈演愈烈,沈轻颜只觉身体变的越来越轻,眼前的景象愈发模糊。
“父亲……哥哥……颜儿好累,对不起,无法给你们报仇了……”
阳光透过纱窗洒在屋间,树影明明暗暗的晃在沈轻颜的脸上。纤长的羽睫颤抖了几下,缓缓睁开迷蒙的双眼,久睡后的眸子泛着一层好看的水波。
“小姐,你醒了!”翠缕灵雀般的嗓音带着笑意,连忙将刚刚晾好的茶水端过来,要伺候着沈轻颜喝下。
沈轻颜下意识地接过茶杯,眼睛直愣愣地盯着翠缕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水润的薄唇因惊吓微张着。
“小姐,怎么了,是不是还有哪里不舒服?高热已退,应该没事了呀!我去叫大夫……”
“翠缕!我没事……你让我自己静一下就好。”沈轻颜呷了一口茶水,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怎么会这样?自己没死吗?翠缕不是在逃亡时为了保护自己被刺杀了吗?
沈轻颜翻起水袖,看见的是自己玉藕般的手臂,没有一丝鞭痕。
“翠缕,现在是什么年份?”
“永……永乾十年啊,小姐,你没事吧。”
“……没事,我好得很。”沈轻颜沉默了半晌,心中说不出什么滋味,脸颊控制不住的抽搐,笑意与泪意交织着,浑身的每一个细胞被喜悦与恨意充斥着。
沈轻颜紧紧地攥住拳头又松开,葱管般的手指轻轻抚摸着黄梨木做的床榻,又缓缓移至蝉翼纱睡帐摩挲着,终是忍住了眼中的泪意。
“翠缕,帮我更衣。”
“是,小姐。”翠缕看着沈轻颜回复往日的模样,只当刚刚的怪异是因为病后的不适,便放下了心来,连忙伺候着沈轻颜穿鞋,搀着她到梳妆台前。
铜镜中映出的是一张绝美的脸庞,肤若凝脂,原眉如黛,泛着水波的桃花眼,眼梢尽是风情,鼻梁挺翘,唇不点而朱,大病初愈也掩不住的风华绝代,一张可以引任何一个男人流连忘返的花魁狐媚脸,却难遇真心人。这正是二八年华的自己。
轻轻抚上铜镜,有多久没好好看过自己这张脸了,这张让自己受尽磨难的脸。
简单的梳洗后,并未上胭脂水粉,简单地梳了个坠马髻,剩下的墨发自然垂至股间。翠缕将最后一朵簪花别好,拿来一件月白色的素衣准备为沈轻颜更衣。
“翠缕,把我那件赭红色的襌衣拿来。”
“可是,小姐,你不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