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他曾经做过什么事儿,他毕竟是你的亲人了。”老人叹息一声,将手放在弦上,轻轻擦拭着。看不见的一双眼睛似是正在仔细凝视这一副梧桐木制成的琴一样。
“亲人?他不配!”摇光从嘴里挤出这几个字,“我母亲是怎么死的?他又凭什么做我的亲人?”
“丫头,你走吧。”老人低低叹息一声,“这些年我一个人习惯了,只要知道你还活着,我就可以安心去见顾先生了。”
“顾伯。”摇光执拗,眼中滑过一丝担忧,她刚刚知道顾伯的存在,她并不想离开这个人。儿时的记忆齐刷刷的涌上心头,摇光张了张口,低声道,“顾伯,我不想离开。”
“丫头,走吧。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顾伯突然目视前方,朗声笑道,似是要将那朵曾经名冠京城的牡丹穿透一般,“丫头,你既然来了,我就交给你一个任务吧。你可千万不要让这株牡丹落入别人手里啊,当年顾先生最是喜欢他了。”
若非摇光此刻知道老人已经目不能视,只怕也以为老人在直直的盯着那株牡丹。
“是。”顾老先生有多喜欢这株牡丹,摇光心底是清楚的。
若是不喜欢,顾老先生当初也不会每年在这里举办牡丹宴了。
“你回去吧。偶尔得了闲暇能够提壶酒来看我这把老骨头,我就心满意足啦。”老人站起,抱着琴远去。
摇光想跟上去,可是十年来她与这个老人已经有了陌生感。不管是音容,还是面貌,她都有了很大的变化。
手上的食盒还在,摇光打开,里面的菊花糕已经凉透了。
这菊花糕也是顾老先生当初特别喜欢吃的呢。
将食盒放在牡丹花旁,摇光垂下眼睛,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摇光走后,一直躲在树后的身影才走了出来。
面冠如玉,霁月清风,任谁也想不到名冠京城的第一公子谢尺渊有朝一日也会躲在树后偷听别人讲话。
“你小子,在那里站了半天了,腿脚不麻吗?”老人去而复返,坐在刚刚摇光落下食盒的地方,嘴里正塞进一块糕点。菊花之清香完全融在了口中,老人眯着眼睛,他是好久都没有尝到这个味道了啊。
“顾伯,这可是那丫头带给顾老先生的。还有,最近你这耳朵愈发灵敏了。”谢尺渊走到老人身边,撩起袍子坐在了老人身旁,也学着老人从食盒里捏住一块已经凉透了的糕点塞进嘴里。
“吃就是了。”老人轻嗤一声,“老头子我眼已经瞎了,但是耳朵不能聋了不是?”
“小谢啊,那丫头没死。”
“嗯。”
“可我觉得自己大限要至了。”
“嗯。”
“只是可惜,不能看着那丫头做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事情了。”
“嗯。”
“小谢,忘了告诉你。那丫头就是我给你相中的媳妇,不对,你是我给她相中的夫君。”
“嗯?”谢尺渊定睛看着老人,面上虽有诧异,但是并不显。
“怎么样?她不错吧。”老人笑道,“当年她母亲可是京城里面有名的一朵花儿,虽然我现在眼睛看不见了,但我能感受到,她和她的母亲长的一模一样。”说完,老人又叹息了一声,“只可惜……她母亲再也看不见了。”
谢尺渊垂下眼睛,捏着手中的糕点定定的出着神。“贵妃娘娘当初确实为京城里面有名的才貌俱佳的女子,但是……”
“但是顾皇后更胜一筹是吧?”老人拍了拍手站起来掸了掸自己身上的灰,“那丫头是我亲眼看着长大的啊……算了,你们这些小辈赶紧走吧,老头子我啊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呆这么一会儿。”
谢尺渊站起身,定定的看着自己手上的菊花糕出神。
貌似……这个老头子忘记了告诉他相中的夫君是怎么一回事儿?
“公主。”见到摇光出来,玄凌赶紧下马车迎到。
只是摇光脸上并没有他想到的悲痛欲绝的表情,他不禁有些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