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过被滋扰的历史,亚比勒的边境军队枕戈待旦,严于备战,不敢有一丝一毫松懈,非常迅捷地击退了亡灵军队久违的第一轮袭击。
依照上次的经验,它们会消停个三四天才死灰复燃。结果这次,双方才偃旗息鼓了不到几个小时,在高高的城楼上侦查敌情的士兵便惊恐地吹响了号角。
闻讯而来的人们举起火把,脸色铁青地望见远处的平原上,覆满了涌动的漆黑浪潮——与此相比,之前的叛军数目,只能说是汪洋中的一滴微不足道的水而已。
午夜的天幕下漏出了一缕暗芒。瘴气遮天蔽日,翻滚而来,所过之处寸草不生,死气沉沉。倾巢而出的亡灵士兵犹如一片密密麻麻的行尸走肉,手执尖锐的长矛,哀嚎着越过平原,朝亚比勒的方向前进。
这令人胆寒的一幕,深深地留在了每一个亚比勒士兵的记忆中。他们怀疑自己看见的,是地狱之门被开启后,魑魅魍魉争相逃出的末日。
就是这一天,亚比勒的边境惨被突破。
好在,亚比勒没有一路沦陷下去。从弗兰伊顿赶来的精锐之师和亡灵叛军在半路上相遇了。双方展开了激烈的拉锯战,前者花了十天,才将叛军驱逐出了国界线,换回了短暂的安宁。
和那些因为兵力不足,被瘴气完全吞噬的王国相比,这已经是非常让人钦羡的战果了。
在来势汹汹的邪恶瘴气前,没有任何国家可以置身事外。
在很多年后,这场漫长而艰巨、无数人类王国倾力加入的战争,将会被称作“新月之战”,并成为后精灵时代以来,瑞帕斯大陆的史册上最为浓墨重彩的一笔。
而回到此时此刻,它的帷幕不过刚刚拉开。前路漆黑无光,没有人知道出口在何方,能做的只有竭尽全力去战斗。
叶淼就是在这样紧张的氛围中,获得了离开弗兰伊顿、回到卡丹的机会的。
当初,在签订停战协议时,卡丹的名义是“属国”,没有被合并入亚比勒的领土中,迄今还是一个完整的国家,可以留兵自保。
和之前最大的区别,就在于双方的王族的地位发生了改变。卡丹的王不再与亚比勒的王平起平坐,需要听从后者的指令,并定期上贡。
相对地,亚比勒会在卡丹留下数名使臣,定期视察。一旦卡丹出现了苗头不对的迹象,譬如悄悄屯兵、大量制造武器等行为,这些使臣就会立即向亚比勒汇报。
这种待遇,与同为亚比勒属国的瓦里塞丁非常相似。
二者相较,瓦里塞丁只是弱小的蒲草,卡丹却是树干被砍、须根未断的参天大树。虽然一时半会没有反击的实力,但亚比勒还是不够放心,因此,才会要求卡丹献上人质公主,以加大制衡的砝码。
在亡灵军队攻讦自己的关头,把卡丹的公主放回去,对亚比勒而言,无疑是增加了不稳定的因素。
所以,直到叶淼顺利登上了返回卡丹的船只,仍然百思不得其解,想象不到贝利尔到底是用了什么办法,才让大王子松口放人的。
当天晚上,她早早地打发了玛格和莎娜去休息,刚锁上房门,就感觉到一具温热的身体悄无声息地贴了上来,从背后搂住了她的腰,声音微酥:“这么早就把人都赶走,在等我么?”
果然来了。
从踏出弗兰伊顿的城门开始,就没见到贝利尔的踪影。不过,叶淼有种直觉,他是不会轻易放过自己的。藏匿身形,如影随形地跟她去任何地方,才是他的本性。
留出独处的环境,也是出于想让他现身的私心。
当然,她可不会承认。
“想得美,我只是想早点休息而已。”叶淼从他怀里闪了出来,坐到了沙发上,迟疑道:“那个,你也该告诉我了吧,大王子为什么突然放我回卡丹了?是你做了什么手脚吗?”
贝利尔的肩倚在了门框上,挑了挑眉:“为什么这么想?”
这种没骨头似的动作,他做起来,别有一种优雅的慵懒风情。
叶淼望了他一眼,吞吞吐吐道:“因为,感觉你还挺擅长迷惑人心之类的事情。”
“哦……”贝利尔恍然点头,邪邪一笑:“你觉得自己被我迷惑了?”
叶淼脸一红,选择装作听不到这个问题:“你别岔开话题,说啊。”
“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贝利尔走到了她身边,坐了下来,轻松地说:“我只不过是在某天深夜找他聊了几句,顺便跟他开了一点无伤大雅的小玩笑而已。”
叶淼:“……”
“无伤大雅的小玩笑”是什么鬼?真的不是威胁和恐吓么?
算了,她还是别问具体过程了,感觉会很变态……
贝利尔观察她的表情,歪头道:“可以回家,你不高兴吗?”
“我当然很高兴。”叶淼抿唇,诚实地透露出了自己的忧虑:“但也是真的担心,假如你威胁过他,卡丹会不会因此受到影响……”
贝利尔却说:“不会。亚比勒与瓦里塞丁接壤的国境线太长,战况吃紧,已经有了向属国借用士兵——或者说,是征用士兵、填补空缺的打算。卡丹是实力最强的属国,在这场战争中,将会成为支援亚比勒的后盾。我想不日之内,就会有文书送到卡丹。”
“什么?”叶淼脸色微变:“可是,卡丹也有一部分的国境线和瓦里塞丁接壤,万一在大部分士兵都去了亚比勒的时候遭到袭击,不就糟糕了?”
一说完,她猛地领会到了贝利尔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