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府之中,一个面冠如玉的年轻人表情略显愤怒,但是对着钱谦益,他又不能发特别大的火,因为自己是他的学生。
这年轻人名叫王芳旦,今年只20岁,刚刚加冠。王芳旦是十里八乡的神通,六岁就能作诗,九岁就能写骈俪文,时人大为惊奇。王芳旦家境仅是普通,按成分来算应该也就是中农或者富农,不过王芳旦的才华被钱谦益看上,招为了自己的关门弟子。
王芳旦以前是不知道自己这位学问厉害的老师有什么样的人品和风评的,直到大一些,因为在外面被人嘲笑,他才知道钱牧斋的名声现在已经不怎么好了。不过即便如此,王芳旦仍持弟子礼,维护着自己的老师。
钱牧斋辞官回乡之后,还积极地跟抗清势力联络,包括自己的旧日学生郑成功,也跟柳如是一起花过钱资助义军。甚至因为这些,清廷将他拘捕过。也是因为这些经历,王芳旦坚持认为自己的老师还是心向大明的。
“芳旦,这南京国子监,你是不能去!”钱谦益面容严肃地对自己的爱徒说道。
王芳旦心中有火气,但是还是恭敬地问道:“老师,为何?如今太子开国子监延揽贤才,也正是为国家社稷分忧之时,岂不是男子汉大丈夫用武之地?”
钱谦益正襟危坐,表情严肃,他道:“明军攻下南京,重入江南,我也高兴啊。可是太子轻敌冒进,从海上越过福建、江西而至江南,四周都被清军所包围了。满洲定鼎天下之势已成,明军就算能够取得小胜,却不足以积小胜而大胜了。”
说着说着,钱谦益便叹了口气,很多年前清军攻入南京的一幕他还历历在目,他记着那些凶狠的八旗兵,给他的震撼无以复加。他跪在满洲贵族的面前,觉得膝盖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根本立不起来,只能趴在那些蛮人面前簌簌发抖。
自从那时候起,钱谦益打心底里害怕满洲人。哪怕他后来搞了一些与反清复明势力的勾连,实际上更多也是心中反复,想要重拾一些自己的名声。
钱谦益十分确定地对自己的学生道:“一旦清军再打回来,江南都要遭殃的。这个时候前去巴结南明太子,待清军重回南京,连小命都保不住了。”
王芳旦听了钱谦益的话,格外震惊,他强辩道:“老师,不是这样的,清军都给明军赶尽杀绝了,我大明王师由无双帅才太子监国带领,清兵早已闻风丧胆,不敢与之争锋。这常熟县,不也是县令直接打开城门投了大明吗?所以非但不是满清掌握大势,大势明明在我大明这一边啊!”
钱谦益不愉地道:“你一个小孩子家家,懂什么军国大事,明军孱弱,如今只是占了突然袭击的便宜,一旦满洲人反应过来,明军必然一溃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