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也知道,院里一方面觉得于江行舟有愧,另一方面依然希望他能拍摄出新片参赛,这才会予以他走后门一般的大力支持。
江行舟接着说:“至于一些小场面,比如居民区之类的,我这两天统计一下,再做具体安排。”
如江行舟所言,原沅写的时候满脑子天马行空,根本没考虑过该怎么落实,这会儿一经他提醒,才发觉这些“片场”实际上都没那么好找。
他们平时拍片子的时候,大多数都是场景不多的,基本上在大学城里就能满足。但这一次的剧本不同,垃圾分类这个主题本来就接地气,不能拍得太悬浮,又带着很浓郁的地域风情,所以必须找到一些特定的场合,才能相对还原那种独特的生活气息。
“垃圾场姓郑的能给联系,难道居民区也能?”原沅又开始苦恼,“他总不会还认识弄堂居委会的吧?”
“看情况吧,如果实在不行……”江行舟顿了顿,说,“就去我家。”
“对哦!”原沅立马睁大了眼睛,“学长,我都忘了你就是申城人了,怪不得本子里关于弄堂的那部分写得那么出彩。”
一想到这儿,他就一阵忍不住地兴奋:“哎,咱们真要去你家拍?那我是不是也有机会见识一下学霸成长的地方了?”
江行舟无奈地瞥了他一眼:“我只是说如果。”
原沅边乐呵呵地笑着,边在心里祈祷姓郑的可千万别认识弄堂居委会,他简直迫不及待地想知道江行舟的家究竟是什么样儿的。
美滋滋地想象着两人一起拍片子时的情形,原沅忽然想起了什么,问:“对了学长,我听我室友说,有个小学弟想跟着你学点儿东西,被你推了?”
江行舟神色如常,问:“哪个?”
原沅怔了一下:“这意思是……还拒绝了好多个?”
问完,自己也意识到了,江神带的剧组,但凡有点儿追求的估计都想来蹭蹭,哪怕分不到一杯羹,能跟大神学习也是很难得的机会,来找他的人自然不会少。
答应了一个,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一个微电影剧组,哪儿能塞得下那么多人。
按照江行舟的性格,自然是从一开始就统统回绝,这样对大家都公平。
一想到这儿,原沅忍不住笑了,自作多情地小声道:“这意思是,就留了我一个呗。”
江行舟瞥了他一眼:“你一个还不够我受的?”
“瞧你说的,没有我谁给你演啊?”原沅也不恼,自顾自地嘚瑟道,“等着吧,有朝一日我拿奥斯卡最佳男主角了,致辞的时候一定要说,‘感谢当年江学长对我的栽培’。”
江行舟勾了一下唇角,很快又移开视线,看了一眼表:“十点多了,你该回去了。”
话题转变得太突然,原沅愣了愣,问:“你不回?”
江行舟说:“改剧本。”
原沅不由自主地皱眉:“你也太拼了吧?”
江行舟的语气稀松平常:“晚上有灵感。”
原沅瘪了瘪嘴,下定决心般地说:“那我也不回了,跟你一起改剧本。”
“你不是之前还嫌我劳烦你多写了一份?”江行舟看了他一眼,语气里带着点儿笑意,“现在可以放个假了,回去吧。”
“不瞒你说,我前两天才和我室友闹翻了,就上回咱俩遇到的那个。”原沅叹了口气,“看到他那副欠样儿还不能揍,实在不想回去找罪受。”
江行舟看着他一脸苦恼的表情,想安慰他什么,可江行舟并不是处理复杂人际关系的专家,于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默许了原沅的行为。
于是原沅就在一旁支着脑袋,看着江行舟把两份剧本都放在电脑桌面上,逐字逐句地对比和修改,严谨得不得了。
原沅看了一会儿,难免就生出方方面面的疑惑,他也不遮掩,大大方方地就向江行舟提出疑问。江行舟听完,就认真地逐一回答他,顺带扩充了很多原沅从前考虑不到的细节。
交流多了,原沅偶尔也会大胆地提出自己的意见,很多都引起了江行舟的思考,从而将剧本修改得更完善。
灵感的火花往往诞生于发自内心的交流,比如此时此刻,在这样静谧的夜半时分,万籁俱寂,两人的思维与灵魂却在同时铿锵起舞,碰撞交融,然后迸发出不一样的光彩。
江行舟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这样的时刻,他清楚地感觉到,自己那些沉睡的激情正在被眼前的人逐渐点燃。
他一点点地构思和修改着剧本,间或倾听和回答原沅的问题,时间溜得飞快。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江行舟才意识到身旁那个叽叽喳喳的人好像很久没开口了,他一转头,这才发现原沅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他头枕着胳膊,嘴角牵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像是在做什么酣甜的美梦。
原沅的眼尾微微上挑,平日里笑起来很勾人,不笑却也多情。这会儿闭上了,反倒流露出一丝不同寻常的乖顺,带着独属于十九岁少年尚未脱去的稚气,让江行舟不由得看得出神。
连窗角的风也仿佛通了他的心意,蓦地朝这边吹来,瞬间吹乱了少年额前的刘海,几根碎发便轻轻地搭在了原沅浓密的睫毛间。
江行舟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拨开了那一缕碎发,轻轻别在他耳后。触到他耳尖温热的皮肤时,才如同大梦初醒一般,倏然意识到这个行为的逾矩。
好在原沅睡得酣熟,根本没有半点儿反应,免去了江行舟生怕面对的尴尬场面。
窗口的凉风散了,江行舟心底的池水却已然被吹皱,他不敢去细想自己刚刚究竟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突兀的举动,又暗自庆幸除了他自己之外,再也没有第二个人瞧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