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她额头微微出了汗,却不知是被酒气熏染还是被谁给吓的,忽然便清脆地笑起,说,“说个事儿你听,以前我呆的地方,房子都是论面积来卖的,桌面大的地方就要一个月的薪俸,房子是最昂贵的消费品,我们研究所批的地皮不够,经费不足,房间很紧,多少年我都和同伴四人住一间房,四个女人的东西堆得没法下脚,每次在网上看家居装修那些别墅豪宅,我就特别羡慕,居住面积不够,不利于生存指数啊呵呵,后来我就想,以后我发财了,自由了,我要一栋大大的房子,每个房间都可以打桌球,睡觉想横着就横着,想竖着就竖着,开阔,畅朗,不要那么多东西挤着……”
那一夜他在她肩头迷迷糊糊,“君珂,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我说。”她笑了笑,停了脚步,月色毛玻璃似的晕着,边缘浅浅一线红,像思念欲泪的眼睛,“其实我是个很自私的人。我想要的人,和我想要的房子一样,没有那许多杂七杂八的阻拦在那里,全部的,通通彻彻的,都是我的。而不是只能占一个角落,对很多事情,很多东西让步。”
他在肩头沉默,久到她以为他睡去,刚刚松了口气,就听见他叹息若吟,“悔不该当年带你那一场酒宴……”
一句至此没了声息,一生里唯一一次坦白表白和委婉拒绝,从此止步于他的自尊,那晚的月色始终没有被天光擦亮,在那漫长的三年里,都没有。
一转眼流年已远。
“嗯……你打算如何处置我?”在纳兰君让开口之前,君珂抢先问了一个煞风景的问题。
纳兰君让的神色似乎黯了黯,良久之后,自失一笑。
何必来这一趟呢,明知道答案的。却还是不死心,像患了重病的人,见着医者便希望那是救赎。
他遇见她,就像遇见劫数,总变得不像自己。
“大燕和尧国如何走下去,朕便如何待你。”
步履沉沉,门户依次关闭,她缩了缩肩,在黑暗中不语。
他敛了眉,回到空寂的寝殿,禁不住一声长吁。
长吁未毕,忽然听见“嗒”地一声轻响,纳兰君让脸色一变,伸手一抄,一枚去掉箭头的短箭,落在他的掌心。
纳兰君让轻轻“咦”了一声……这是大燕皇宫,禁卫如云机关密布,这是何方高手,出入宫禁不惊他人?
他掠出殿外,只隐约看见一道黑影,电射而去,果然极其高妙的轻功。
身边人影连闪,他的十八近身侍卫出现,看见他手中的断箭,既惊讶又不安,急忙要追。
纳兰君让想了想,却摆了摆手,“不必了。”
他回转殿内,取出断箭,箭内中空,捻出一卷小小的纸条。纳兰君让读完纸条,眸底闪过惊讶之色,又隐隐有一丝兴奋。
他拿着纸条沉思良久,又将自己的亲信近卫叫来,殿门重闭,帘幕深垂,很久之后,灯光才熄灭。
天,渐渐亮了。
第二日,纳兰君让上朝,第一件事,就是公布了大庆皇帝被擒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