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男寡女,相伴三年,这便是两个陌生人,也早已水到渠成成就好事,要说这两人之间没有问题,鬼才相信。
也正因此,群臣一边兴奋,一边不安,嚷嚷着要处置皇后的时候,也觑着纳兰君让动静……陛下不会被女色迷昏了头,连江山社稷都不顾了吧?
此刻见他一喜,众人都一慌,眼角一瞥,半开的大殿门角,那些明晃晃的反光,地上投射的尖锐的角的暗影,是什么?
这么一吓,有人开始安静了,而韦国公派系,今日却仿佛毫无眼色,犹自捋袖大谈日后处置,兴奋欢喜。
“微臣以为,应将敌酋君珂立即交由刑部和三司共同关押……”韦国公第三次提起这个话头的时候,纳兰君让忽然轻咳一声。
这一声,仿佛一刀切下,朝堂一静。
静寂里,皇帝不急不慢,语声沉稳还带着几分纳闷,淡淡道:“诸卿昨夜都没睡好?”
“嗄?”群臣一傻。
“朕刚才闪了一会神。”纳兰君让笑容微微讥嘲,“等到醒神,发现诸卿竟然还没醒。”
“陛下何出此言。”半晌沉默后,兵部尚书小心翼翼地问。
“朕听你们在讨论如何处置君珂,将其押到边关,胁迫尧国退兵,说实话,朕也很想。”纳兰君让向龙座上一靠,唇角一弯,“但谁告诉朕,如何越过鹄骑,穿过云雷尧羽双军,进入尧国皇宫,掳获尧国皇后呢?”
“嗄?”众臣又是一傻。
陛下什么意思?不承认?
一百多双眼睛,齐刷刷向那个都督投过去,毕竟是他先说出君珂在燕的。
那都督似也没想到皇帝竟然会当场赖账,张大嘴愣在那里,一线口水险些拖出来。
纳兰君让脸皮也有些发热,但此刻骑虎难下,已经不容回头。
他一脸坦然,端然高坐,俯瞰群臣。
声息渐低,群臣惶然。
“陛下竟忍心欺诸臣如此!”蓦然有人高叫,越众而出,俯伏阶下,声震屋瓦,“君珂明明身在皇宫,皇后为阻陛下对其宽纵,被陛下斩去一臂,终身致残,事到如今,陛下还要欺瞒群臣吗?”
一言出而众臣惊!
再一看出面的,竟然就是当今国丈韦老公爷,更是瞠目结舌。
韦国公此刻心中深深失望,原本太皇太后给他出的计策太为大胆,他不敢将身家性命都孤注一掷,今天上朝,原本就是来看皇帝态度的。
谁知道皇帝果真丧心病狂,为了一个女人欺瞒群臣,轻掷天下。此刻他连最后一丝怀疑都没有了……皇帝既然能在朝会上,睁眼说瞎话欺瞒群臣,那么对自家孙女下狠手,那也没什么不可能!
“陛下,皇后如今现在韦府。”韦国公昂起头,眼神悲愤,“君珂是她亲眼所见,陛下竟是想当殿抵赖吗?”
纳兰君让并无惊慌之色,在九龙御座之上深深下望,年轻帝王沉冷的目光和当朝公卿老辣愤怒的目光相撞,一霎间似有火花。
“皇后如何会在韦府?”再开口时,纳兰君让竟然是这样一个问题。
韦国公一怔,气势一弱,随即道:“太皇太后亲送皇后回韦府!”
“如何不立即礼送皇后回宫?”纳兰君让神情漠然。
韦国公又是一窒,心里有点混乱,纳兰君让两个问题,顿时打乱他的步调,掌握了话题的主动权,但皇帝问话不可不答,只得道:“皇后伤重,正延医调治……”
“朕昨日命休假的太医正火速入宫。”纳兰君让转顾荣华殿大学士李卓,对方轻轻点头,示意知道此事,“就是为皇后延医救治,难道韦国公自认为府中郎中,还胜过当今国手吗?”
韦国公顿了顿,咬牙道:“自然不如,老臣却不敢送皇后回宫!”
“何以不敢?”纳兰君让紧跟而上,竟是一步不让。
韦国公怔住,朝堂应对,从来点到即止,奏对圣上,更不能将话说白说透说尽,此时叫他怎么说?因为我不放心你?因为我怕你杀了皇后?
能说吗?
“国公不敢说?那朕替国公说。”纳兰君让淡淡一笑,几分嘲讽,“你怕朕杀了韦芷,你怕朕无端废后!”
群臣嗡地一声,随即如风过草甸,无声俯伏。刚才还乱糟糟的金殿,转眼鸦雀无声,只有纳兰君让如金石交击的声音,在高旷的大殿之巅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