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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混乱的开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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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海间开始有些片段闪烁,一恍而逝,光怪陆离。

又不知何时,李崇武的声音似从天边飘来。

……二郎,今年梁王就要篡位啦,大唐……大唐就要完啦……

但是,我不会让大唐就这样完了地。二郎,你记得么?我早就说过,我要守护这大唐的万家灯火。

二郎,相信我,我会再造大唐,而我的大唐,将会更加辉煌……

日月所照,江河所致……

丈夫力气全……

……

一夜宿醉,待次日郑守义从梦中醒转,只见左右各有一个白皮胡姬在臂弯酣睡。室内温暖如春,锦被勾勒出胡姬起伏有致的身形,郑守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昨夜究竟是怎么来到此处。

看他醒来,立在榻边的两个婢女立刻为他备好清水、细盐、胰子诸物,两个胡姬也纷纷起身,伺候郑大帅穿衣。

一幕幕画片在郑大帅的脑海里闪现,却只是一些碎片,断断续续。

他只记得在殿中饮宴,之后似乎是大李子领着他们登上城头观灯,放飞了那个数尺高的孔明灯。

李三唤来乐师在城头吹鼓,他们这些大小兵头就陪着大李在城上踏歌。

似乎自己还跟李三说了许久,但所说的内容又记不起来。

似乎还见到了萨仁那,和她的孩子?

脑海中的最后一个画面似乎是李三,是李三立在城头,泪流满面。

总之最后是喝到不省人事。

早餐有鸡汤馄饨,油饭,青菜,肉酱。

喝下两碗温水,呼气仍是满口酒臭。

走出房门,一股凉风吹过,立刻让郑守义清醒许多。咱黑爷有个习惯,哪怕是醉酒,次日清晨也会早起,并不像有些人那样一睡不起。

清晨,一片静谧。

郑守义看院中有个石墩,便迈步过去,起手举起。顿觉头昏眼晕,真是醉酒坏事,赶紧将之放下,坐在上面顺气。忽听外面有人喘气,郑守义循声而去,却见是李三郎一身短打在跑步,吹出热气腾腾。

看到郑守义,李崇武停住脚步,身后的随从立刻递上袍子予他披上。

“二郎起得早啊。”

“你这也早。”

李老三在郑二边上的一个石墩子坐下,道:“嘿,我昨夜喝得少,哪像你,后面跟喝水一样。在城头我都怕你掉下去。”

唉?郑二打量了李三半晌,总觉着哪里不对劲,可就是想不明白。

却听李三郎道:“安心住几天,没事就回定州吧。大兄说了,下个月去定州转一圈,放心了?”

我昨天提了这个么?郑守义努力回忆,但是一点都想不起来。

看他懵懂,李崇武也不多话,向他摆摆手,自顾自去了。

李三是留他多住两天,但郑守义在子城哪里住得踏实,当日便拜辞李大。辽王也不留他,只让他将那两个胡姬打包带走,连身契一并予他。辽王盛情难却,郑大帅却不好直接将人领回定州,想想转回了显忠坊。

显忠坊的老宅如今是郑大一家住着。李三回来幽州,顺兴行的总部当然也迁回来,连带着嫂嫂一家也不在山北待了。郑二的房间还留着,也打扫得窗明几净。置身其间,处处都是回忆,阿爷、娘娘、大兄的影子就总在眼前乱晃,勾起郑守义许多思绪。

勉强住了二日,郑守义将两名胡姬留下,自汇合了护军返回定州去也。

……

洛阳。

西周立国,洛阳就是周天子控制山东的重镇。后汉在此建都,北朝亦多有以此为都者。前隋曾在洛阳修紫微城,贞观六年,号为洛汤宫,武后光宅元年,号太初宫,是为洛阳宫城。

高祖开国,定都长安,但是,自高宗朝开始,洛阳的地位逐渐上升。显庆二年,高宗于洛阳置东都,至武朝改称神都,李唐复辟后又称东都。

因洛阳地处大运河之中,水运远比长安便利,兼则天皇后革唐命,有意远离李家根基深厚的长安,自高宗暮年,直至武周结束,洛阳已经取代了长安,成为帝国的京师。即便到了开元年间,因关中乏粮,唐明皇依然经常领着朝官从长安跑来洛阳就食,其间,大唐的中央自然也要搬来洛阳。

直至开元末天宝初,牛仙客行和籴法充盈长安粮库,韦坚疏通漕渠,兼连年天下大熟,唐玄宗才不必跑来洛阳度灾。

玄宗朝后,大唐中央再次来到洛阳就已是昭宗朝。而且,唐昭宗完全是被梁王绑来洛阳,然后死于宫内。

安史之乱时,洛阳饱受摧残,一蹶不振。其后大唐每况愈下,洛阳也就渐渐残破。黄巢乱起,洛阳再经洗劫,更加惨不忍睹。直至张全义治洛,修缮城池,募民垦荒,轻徭薄赋,剿灭匪盗,始有起色。

自光启至今,经张全义二十年生聚,洛阳城乡稍复旧观,已有民数十万口,且家有余粮,民生殷实,堪称中原乱葬岗中的一股清流。

洛水,东西横亘洛阳城,南市,就在洛水以南,货物可经河渠直接出入,十分便利。虽远远不能与盛唐时相比,却因洛阳居于天下之中,有运河之利,又因张全义二十年苦心经营,南市,仍是当今天下重要枢纽之一。

广顺行,便是南市中的一个皮货行。

广顺行门脸不大,招幌换新不久,一个大大的“顺”字迎风招展。眼见天色渐晚,将一客送走,东主史安吩咐关门,今天就到此为止。

史安,正是化名在此的安娃子郑安。

自那年跟随刘四郎离了魏博,他先在大梁开了家嫖院落脚。这皮肉买卖安娃子做得顺手,待站住了脚,还在大梁安家,娶妻生子。这两年又来洛阳开了这间皮货铺子,因其货品正宗、价格公道,在洛阳占有一席之地。

简单会了账,马马虎虎。

安东主叮嘱伙计仔细看店,自己骑了驴子,晃晃悠悠出得南市,回到福善坊的宅子。

福善坊是南市以西的一坊,安娃子在临近东北坊墙处有座宅院,家里养得几个护院,数个仆婢。关了门,郑安回到后院,看看左右无人,缓步走进书房。

不多时,门外传来管家的声音。

“进。”

门被推开,进来的赫然就是刘四。

从内上了门闩,刘四来到郑安面前站定,道:“市间有甚传闻么?”

安娃子摇摇头,今天着实没什么新闻。不解道:“他禅让便禅让呗……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刘四也没多问,两人就这么静静对坐无言。

要说最近洛阳城里最大的事件,就是四处传言李家天子又要搞禅让了。

为什么说又呢?因为之前就闹过,只不过不了了之了。

其实梁王根本没回来,过年都是在魏博,只是洛阳城里沸沸扬扬就在传言要搞禅让。数年前就传过一次,咋没咋地,天子就被杀了,然后换上来个娃娃。

对这个大唐,安东家并不觉得可惜,在他看来,还是卢龙来得实在。正是卢龙兵强马壮,才给了安娃子行走江湖的底气,小安虽然不能表露身份,但是心知背后有个大靠山,就很踏实。多年走南闯北,郑安如今见多识广,曾经高高在上的天子,在他看来恐怕还不如自己。

形如傀儡,不,就是傀儡。

安娃子觉着,如此天子若是自己,都不用人闹,早早就让了。

也就是刘四叮嘱他多多关注禅让的消息,否则,安娃子才懒得费心。

刘四打破了沉默,道:“此非你我所知。总之留心便是。”

郑安,噢不,史安点点头。他不过是个小龟奴出身,见识短,既然上峰有这个要求,他做就好了,左右不过是听听消息。

安娃子思索了片刻,道:“梁王或许会先到汴州,过两日去那边看看?”

“善。”刘四说罢向他一礼,退步出来,左右瞅瞅未见异样,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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