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带上几个能够信任的近人,去四处城门排查一番……若之后火势一旦无法控制,我们便彻底放弃东海关,立刻挥军东进,直扑颜家沟。”
这传令官领命而去,而梁京却仍然在原地一动未动,只是用双眼死死盯住不远处的东城门方向,脸色也极为难看。皆因为他心中已经有了不太好的预感,那位表演了一番‘上身显灵’的漠北萨满,如今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而且这些萨满巫师,到底是漠北人派来的密谍,为了平衡两北局势蓄意纵火?还是果真被什么神灵附了体,这才降下了天火焚城;或者他们其实是幽北三路派来的探子,前来东海关充当内应的密谍探子……
其实事到如今,梁京也要负上一些责任。皆因为学医不易,愿意随军的军医就更不好找了。而无论在什么年代、份属哪个国家哪个王朝,只要过的是‘集体生活’的军队,都长期处于缺医少药的境地;所以之前梁京在面对自称漠北派来的‘萨满医疗团’,自己也仅凭着许师爷呈上的一道漠北盟友引荐信,便轻易的相信了对方。此时东海关中的这场大火,无论这些人到底是何身份,自己这个‘东海关最高长官’的失察之罪,也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若这些漠北萨满,正如他们口中所说的‘火石之灵’上身附体,那还不算太坏;可他们若真的是幽北人派来的探子,那问题的性质可就不一样了!因为如此一来,也就代表着这一场天火,是幽北人蓄谋已久的歹毒之计,就是冲着这座东海关、以及自己麾下的十五万援军而来的。
而一旦如此的话,既然能够谋划出如此连环毒计,有心算无心之下,也就必然不会留下可供二十万军民逃生的缺口。当然,这也是他让传令官去城门之处排查的原因:如果东西两道城门正常,那么火势无法缓解之下,自己便可以放弃东海关,挥军南下与郭兴汇合;若是东西两道城门无法通行……那么自己连带着麾下的十五万北燕军士,在加上数万东海关的百姓民夫,都只能在这场烈火之下,化为一截焦炭。
没过多久,那名传令官便风风火火地跑回了东门广场。梁京看着他有些奇怪的脸色,急忙三步并作两步的跑下了将台,轻声问了一句‘如何了?’
这传令官四下打量了一下,发现没人注意自己,这才轻声回道:
“西城门短时间之内肯定是打不开了,城门洞中堆满了正在燃烧的整段原木,末将泼了几桶水过去,但火势也只减弱了一个瞬间,之后的火势反而更加凶猛。看来这木料定是饱含树油,已经不是靠着人力取水便可以扑灭的了。所以在下可以断言,至少短时间内,我军从西门突围的可能性并不高……”
梁京听到这神色有些暗淡:以这个结果看来,那些自称‘漠北人’的萨满巫师,就定然是幽北三路派来的暗桩探子了。而既然他们可以计算的如此隐秘周全,就一定不会给己方留下逃生通路了。
可自己毕竟还是一军主帅,即便已经心中有数,但也无法对军士们说起,否则全城顿时都会陷入一片混乱之中,根本不会再有人尽力尝试了……
于是灰心丧气的梁京又象征性地问了一句东城门的情况,没想到本是不抱任何希望的随口一问,竟然还真的问出了一线生机来。
“方才小人探查之下,发现东城门那些木料都是之前那些南康富家子弟携带的货物,后来不是被咱们的人给……可也正因如此,想必是因为那些木料数量有限,如今又全堆积在西城门挡路,反而离咱们最近的东城门的门洞之中,只是堆满巨石而已。依末将看来,若是找一些身体强壮的士卒,再找一些有经验的工匠,未必没有重新打通的机会,只是还需要些时间罢了……”
梁京听完心中一喜,登上了将台环视四周,发现自东海关中四方角落燃起的火势,此时不但没有减弱,反而已有肆虐蔓延之势。于是他也没来得及多做计较,只是踉踉跄跄地跳下将台,使劲儿拽着传令官的臂膀,宛如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地低声吩咐道:
“快,找几个口风紧力气大的军士,再调集全城有经验的老工匠去东城门处,尽快把通路清理通畅。此事全权交由你负责,需要什么你执我佩剑自去调配……不瞒你说,以如今城中这个火势来看,怕是已经没有任何扑灭的希望了。”
传令官闻言也知道大事不好,风风火火而去,梁京心中也抱定了弃关而去的念头,做好了率军扑奔颜家沟的打算……
当然,这也是北燕大军眼前的唯一一条生路了。